自從接了出兵河東的任務之后,鄧遐受到劉家兄弟的支持不斷。在實力穩步提升的同時,鄧遐心中的壓力,也越發地大了起來。
六千新編練的兵馬,雖然都不是初上戰場的新兵蛋子,但是作為俘虜或者潰兵來講,這些人卻缺少一股子勇往直前的銳氣。能不能帶領著這樣一群人守住河東郡,鄧遐的心里并沒有底。
劉牢之在開封只待了一天,便要啟程回陳縣去。鄧遐部的新兵也已經揀選完畢,按計劃應該返回洛陽故城,在那里進行訓練整編。至于劉牢之承諾的武器裝備,就只能等劉牢之部北上的時候,一起帶過去了。臨別時,鄧遐跟劉牢之提起了自己對河東戰事的擔心。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劉牢之勸慰道,“督護只管練兵,軍府會專門召集人手議事,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作戰方案的。此事的難處,大家都是知道的,督護不必過于憂心。此戰若勝,我們就算是給了秦國沉重一擊,司州能安穩些日子;此戰若敗,大不了回到洛陽,憑借地利與秦國周旋,沒什么大不了的。”
鄧遐點了點頭,沒說什么。他心里明白,此戰若能成功,陳郡鄧氏就有機會重現輝煌。此戰若敗,劉家兄弟縱然不怪罪,自己也沒有臉面再去“獨當一面”了。鄧遐來司州時日雖短,卻也知道這是一個憑戰功說話的地方,想要立功出頭的人,可就太多了。
劉牢之帶著侍從們趕回陳縣,不料在半路上遇到了前來報信的信使。信是當地的駐軍首領陳擎命人送來的。劉牢之知道若非是急事,陳擎斷不會這么遠派人來送信,他連忙打開來,一個消息讓他震驚不已:“鄧羌造數百羊皮筏,強渡孟津,鎮守孟津的朱峰抵敵不住,已撤往邙山防線!”
“這他娘的真是英雄之見略同啊!”劉牢之感嘆道。這段時間,劉牢之命劉家的畜牧場準備了數以千計的羊皮,甚至去年北伐時剝下來的馬皮都拿了出來,就是為了在蒲津渡河用的。想不到鄧羌不聲不響的,便在河內置辦下了羊皮筏子。
至于鄧羌派兵攻擊洛陽,劉牢之并不擔心。北邙山的防線是他和劉義之溝通過的,別說鄧羌派萬把人來,便是他帶所有的三萬士兵一起來攻,他們也拿不下邙山。他剛才還和鄧遐擔心收拾不了鄧羌呢,現在鄧羌就自己送上門來了。看來自己也要抓緊時間趕回洛陽,來會一會鄧羌這位 猛將了。
“邙山是好地方啊,那里埋著好多帝王呢!我們在那里預備了不少墳墓,想不到鄧將軍竟然自己來了!”劉牢之嘴角微微翹起,一絲冷笑抹在了他的臉上。
徐成看著眼前一具又一具的尸體,只舉得兩側的太陽穴鼓個不停。他久經戰陣,不是沒有見過這么多死人。但是這些人昨天還跟自己匯報已經殺退晉軍,讓自己揮軍前行的啊。
這兩千多人都是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而且精通水性。他們通過血戰,撂下了無數的尸體,這才用利斧把晉軍的鐵絲網砍壞,沖上了河灘。他們一直追殺著晉軍,直到趕走了守軍,奪取了這里的關城。這些血戰后的勇士,現在卻無聲無息地躺在這里。現場沒有打斗過得痕跡,只能找到他們案桌上的酒和腌肉,是來自晉軍庫房里面的東西。
晉軍的庫房頂上有縱火的痕跡,看得出晉軍撤退時候的匆忙。庫房的門鎖是被硬撬開的,顯示出晉軍并不情愿把這些糧食留給敵人,想來這也是秦軍放心吃喝的一個原因。庫房里面還有不少稻米、罐頭和“桃花仙”白酒,整個庫房里面干干凈凈的,幾乎沒有一絲灰塵。徐成卻是越看越是膽寒,他知道,即便是自己打下這樣的營壘,也會毫不猶豫地把這些東西據為己有、放心食用的。為了實現這一計劃,劉義之這是準備了多長時間!如此處心積慮地害人,讓徐成這等直來直去的漢子,不寒而栗。
“究竟是什么毒這么厲害,竟然可以把這么多勇士一網打盡?”徐成百思不得其解,便讓士兵抬出一壇子酒、一袋子米和一些罐頭,準備送到后方的軍營,也讓鄧羌查看一番。至于這些害人的東西,徐成厭惡地看了一眼:“把他們都抬出來,點火燒了!”
沖天火起,徐成看在眼里,好歹心里舒服了些。他看著遠出的邙山,看著上面影影綽綽的士卒,他知道這場戰事才剛剛開始,晉軍的后招會越來越利害的。
后面的秦軍正不斷地往這里擺渡,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徐成的周圍。雖然這羊皮筏子可以擺渡士兵,但是這運兵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而且這么多人吃喝拉撒,全要靠這些羊皮筏子,徐成越想越覺得此戰是困難重重。
坐鎮野王城的鄧羌,也很快接到了前方的戰報。他剛剛為徐成強攻得手而興奮,只等徐成率大軍在河灘站住腳,就可以率后續的大軍殺進洛陽。那知道他很快就接到了徐成的急報:“前鋒三千人,全軍覆沒。除了攻河灘陣亡的,剩下的都被晉軍毒死了!”
鄧羌聽得幾欲發狂。三千生力軍,只一日夜間,竟然便死得干干凈凈!初戰便遭遇如此挫折,讓鄧羌對于洛陽戰事的前景不再那么樂觀。其實他已經接到了苻堅命他返回河東,準備冬季攻勢的詔書。只不過他在河內準備了這么長的時間,卻因為燕軍的干預而寸功未立,讓他如何能夠甘心!所以他接到命令之后,便著急著進攻了起來。對面的燕軍雖多,在他的積威之下,卻不敢有絲毫的挑釁之意。沒想到這些百戰秦軍剛攻上孟津河灘,就吃了劉義之一記悶棍!
“太卑鄙了!”鄧羌自己也覺得這話說得實在是不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