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荊州軍雖然攻下了南城,損失卻也不小。寧遠將軍想要征召醫館鎮的醫者,被道堅拒絕了,據說他很是生氣呢!”高素不解地問道,“不過幾個醫者而已,道堅何必為此和桓家的人結怨?”
劉牢之不屑地道:“他算個什么東西!就想征召我劉家供奉的醫師。朝廷有明令,軍隊征召醫者,需要從在籍的醫者中征召。劉家醫館里的醫者,可都是不在籍的,憑什么任由他征召!”
何靖卻看不慣劉牢之這個樣子:“即便是你看不慣桓石虔,也不能任由荊州軍的受傷將士自生自滅吧?畢竟荊州軍的主帥是你丈人。”
劉牢之笑道:“沒有不管他們呀,我不是派去了一些軍中的醫者嗎?那些人可都是京口醫學院培養出來的高級人才,專門應對戰場傷害的。便是荊州軍中那些有身份的將校,受了傷也可以到劉家醫館里面去醫治。——現在劉家醫館里住的人可不少!”
高素“噗嗤”一聲笑了:“聽說到劉家醫館里面看病的將校,臨走的時候都需要結清醫藥費,不知道是與不是?聽說竺將軍對此頗有微詞。”
劉牢之雙手一攤,無奈地道:“一場大仗下來,受傷的人不計其數,光使用的藥材就是一大筆錢。那些有些身份的將校,不但耗費醫藥,休養的時候還需要有專人照料著,這些難道不需要花錢的嗎?朝廷平叛,我們派些人手幫助自然是可以的。但是這么一大筆錢,總不能讓我們來掏吧?”
朱綽皺眉道:“軍中的將校,脾氣可都不大好。那些人強要出去,你還能硬攔住不成?”
劉牢之冷笑道:“好像誰是好脾氣的!敢動粗的,我們有人陪著;想跑?我把剩下的將校全部攆出去,看看他敢不敢跑?”
高素和何靖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不認同劉牢之這樣和桓石虔對著干。
“那些醫藥費才幾個錢,用得著這般大動干戈?將士們出門在外,誰會隨身帶著大筆錢財?等戰事結束了,在慢慢商量不好嗎?”朱綽不解的問道。
劉牢之笑道:“一看祖明就是不懂經營的。這些荊州軍,打完仗之后就回到駐地了,那時候我們向誰討要去?他們沒帶錢財不要緊,可以讓他們打欠條啊。他們連欠條都不想打,擺明了是想要賴賬!若我們退讓了,他們伸起手來,會越發肆無忌憚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
壽春城下,桓石虔在大帳里面走來走去,甚是暴躁。
“士卿,都是你那好女婿!不過是提供些糧草和成藥,便與我們如此計較。現在更了不得了,竟然把我們的將軍打了!”桓石虔怒吼道,“將士們為國征戰,豈能受這等屈辱?”
原來今日有個受傷的將軍從劉氏醫館里面“出館”,因為拒不在欠款單上簽字,還出手傷了醫館的辦事人員,結果被劉家的侍從一頓飽揍,人給扣留了下來。桓石虔派人去交涉,劉家的人根本就不搭理,還是竺瑤派人去把人要出來的。
竺瑤聽了,勸道:“鎮惡,我們此來壽春,糧草器械未帶,醫藥也沒有準備,若非劉家援手,我們早就打不下去了。那個郭鞠我也看過了,以他的傷根本就不需要去劉氏醫館,這人八成是成心去鬧事的。本來講好了的,我們的將校只需要在欠款單上用印就可以放行,這小子卻拒不用印,還打傷了醫館的人。若不是我及時派了人去,這小子要吃些苦頭了!”
桓石虔不滿地道:“到了這個地步,士卿還在偏袒你的女婿?”
竺瑤搖了搖頭:“我們是受了大司馬的命令來平叛的。劉家、高家這些人家卻是自愿來助陣的。這些日子攻城鎮惡想必也注意到了,咱們在西城門拼命,人家卻不過是隔著城墻射箭作為牽制。照這么打下去,把咱們這五千人拼光了,也攻不下壽春城!這個時候我們不去想著好好結交盟軍,卻再和自己人斗氣,好嗎?”
桓石虔頓時呆住了。
眼下的困局他豈是不知,他也只是不忿劉牢之的跋扈罷了。這幾天大軍圍城,連護城河都沒能填平,從荊州來的五千士兵,已經傷亡了五六百人了。等到填平護城河,直接攻擊城墻,傷亡會更大,這五千士兵根本就不夠消耗的。可是結交劉家、高家,他們就肯出死力了嗎?
“大司馬北伐受挫,正是虛弱之時。若非如此,他豈會不親率北府兵來平叛?我們若是能及時攻下壽春,也可以震懾朝中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為大司馬分憂。這個時候,我們何必節外生枝,四處樹敵?”竺瑤勸慰道。
桓石虔雖然性子剛烈,卻也知道竺瑤的話說得在理。他低下頭,有些慚愧地道:“是我太沖動了,差點誤了大司馬的大事!”
竺瑤笑道:“我這女婿,十幾歲就開始執掌家業,單槍匹馬地打拼,好不容易掙下一份家業,難免就把錢看得過重。劉家這些年把精力都放在與氐人和鮮卑人的爭斗上,每年耗費的錢糧無數。這樣一心想著抵御胡虜的人家,縱然是我們看不慣,也該保持該有的敬意才是!”
桓石虔嘴上應著,心里卻不以為然:“對抗胡虜?嘿嘿,那可都是我桓家玩剩下的了!想要依靠北伐樹立威望誠然不錯,可是想以淮北為根基就有些異想天開了。若是淮北能支撐得起對抗胡人的事業,我桓家又怎么會棄之不顧?”
“士卿說的是,我們應該放下成見,以大局為重!”桓石虔口不對心的說道。
竺瑤看在眼里,知道桓石虔心里還是放不下。不過以他的脾氣,現在能嘴上服軟,也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嘆了口氣,說道:“明日我把他叫過來,讓他當面向你賠罪!咱們現在還要仰仗劉家的支援,鬧僵了不好!”
桓石虔心里雖然不愿,卻也好歹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