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西北風起,劉牢之把劉華他們送走了。乘季風、順洋流,有了出海經驗的劉華等人應該能順順利利地完成這次南洋之行的任務。
劉牢之到底是沒有同意刁家加入南洋船隊。根據劉牢之與其他幾家達成的共識,各家在船隊中所占的比重已經開始固定了下來。遠洋貿易利潤豐厚,沒有人愿意讓出自己的份額來。諸家都不同意,刁逵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刁家現在在京口的影響力還不足以制約劉家。
大事處理完了,劉牢之開始著手處理于湖馮家的事。
從江北回來之后,徐陵曾經來找過劉牢之,想要來調解馮家和劉家的關系。奈何雙方交惡已深,從劉牢之掌握的信息來看,天師道里有一伙人對他很不友好,所以劉牢之對徐陵的要求婉言拒絕了。他的意思很明確,想要伸手對付自己,不付出足夠的代價是不可能的。
方建之幾個人去了于湖之后,劉牢之開始把在江北做工的馮家部曲逐步地送到蕪湖去,分給土地和房屋,讓他們成為編戶齊民。不止如此,董挺還帶著人從于湖偷偷把這些人的家眷都“招募”到了于湖去。劉牢之給這些人的待遇不低,除了官府分給的每戶五十畝地外,每對青壯年夫婦還可以由劉家分給土地五十畝。若家中有成年丁口,不分男女還可以再多分三十畝,而且種地所需的種子、肥料甚至是工具、牲畜都可以從劉家借貸,利息低到讓人做夢都能笑起來。
于湖與蕪湖離得不遠,劉家做事的方式這些人也是有所耳聞的。在蕪湖,只要肯出力,賺錢非常容易。聽早先來此落戶的那些人說,光農閑的時候在劉家打工所賺到的錢,要還清當年的貸款便綽綽有余。而且這些馮家的佃客,每從馮家再招募到一家佃客,便可以得到一千個錢。如此一來,先前落戶的馮家佃客便呼朋喚友,拼了命的想著把昔日的伙伴招募到蕪湖來。
這些馮家的佃客到蕪湖的時候,正好趕上首批移民在秋收。這些原來無地可耕的賤民,用獨輪車拉著一袋袋糧食往家里走的樣子,讓他們非常羨慕。不過一個半月的功夫,從于湖過來的馮家部曲已經達到了八十三戶,這可有四百多口人呢!馮家無奈,只得加強了戒備,不過還是無法阻擋這些部曲家眷的離去,而且很多時候連看守的人都被劉家的人招募了去。一則這些佃客家里的頂梁柱在劉家手上,二來前來招募的人里,就有自己的親朋好友,又有已經落戶的人親身說法,他們的手里拿著貨真價實的地契和房契,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于是,于家的部曲,只要是沒在官府正式上籍的,不管家里有沒有人被劉家抓走,都偷偷地跑到了蕪湖去安家,圍繞馮家生活的人在迅速減少。人口減少,感覺最明顯的就是馮家的鐵礦上。昔日人頭攢動的礦上,如今已經只剩下十幾個人在勉強支撐著,孫波、杜凱等幾個人,日子明顯也難過了起來。這幾個人眼見得馮家已經呆不下去了,只得離開礦山,另尋他地。
從九月初開始,劉家開始招募人手在于湖墾荒置業,由于家里的佃客很多都被劉家招募到了蕪湖,面對著成片的莊稼,竟然找不到人來收獲。馮真沒奈何,只得親自上陣,停下所有產業的運轉,帶著家人和奴仆們親自到地里去收割糧食,加上有天師道的人四處張羅,找來了一些人幫忙,總算是把秋收對付了過去。不過這總不是長久之計,天師道的人也說了,以后的事情,需要馮真自己想辦法了。
“悔不該聽小二的,天師道這幫人那是真靠不住啊!”
隨著人口的不斷減少,馮家可用的武力越來越少。明眼可見的,劉家在于湖就有百十名壯漢,而且動靜皆合軍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想跟人家干仗是干不過的了,馮真沒有辦法,便備下厚禮,送到了于湖縣衙,想要借助縣令的勢來壓服劉家。奈何那位以前跟馮家狼狽為奸、欺壓百姓的縣令宋和,連他的禮物都不收。宋和只派了個幕僚對他說道,劉家墾荒的土地是有丹陽郡府出具的地契的,就連馮家的礦場也在其地契的范圍中。那幕僚甚至還奉勸馮家趕緊從礦山里撤出來,莫要等劉家鬧到官府里,令各家為難!
“這狗日的宋和,吃我的,穿我的,拿我的,如今見我勢窮了,就不但想著跟我撇清關系,還想踩我一腳?還是劉家也給他送了大禮,這小子才如此作態?”馮真越想越是氣憤。
不過氣憤歸氣憤,馮真現在還真是拿宋和沒什么辦法,只能回來自己生悶氣。不過一年多工夫,原本龍精虎猛的漢子,竟然像老了幾十歲一般,頭發都花白了不少,腰也開始彎了。
各產業賺不到錢,馮真還可以靠著歷年來的積蓄過活,人力不足,馮真就沒有辦法支撐起這么大的家業。從十月開始,馮家原本就經營慘淡的各產業周圍,開始不斷地開辦起了新的雷同產業。反正就是食肆旁邊開食肆,賭場旁邊建賭場,腳行對面設腳行…那收費比起馮家的要低一半,于是馮家的各處產業,基本無法開張了。那些受雇于馮家的人,眼見得馮家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只得紛紛離開了馮家,另尋活路,很多便就地轉投了劉家。
于是從冬月開始,馮家慢慢地關閉了于湖內外的各項產業,就連礦山都撤了出來。產業是沒了,卻也一文錢沒換到,馮家只剩下了一百頃土地。這一百頃土地是馮家族人最后的倚仗了,即便找不到合適的人耕種,為了養活族人,馮真也不能放棄。
這個時候,劉牢之拿著丹陽郡府提供的地契,帶著劉越的夫人程氏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