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莊園,劉府。
劉建穿著棉布單衣,正在看劉義之派信使送來的報捷書信和劉牢之的家書。這邊劉府里采用了劉牢之設計的火道取暖,外面是寒風凜冽,落水成冰,屋里面卻是溫暖如春。
“好小子!這兄弟兩個還真是把事辦成了!”劉建一邊看信,一邊拍手大笑。
原來劉牢之北上的時候,就曾經跟劉建商討過此次北上的目的。河南郡太殘破,光靠后方運糧過去可不是長久之計。為了幫助劉義之在成皋立住腳,劉牢之準備從燕國境內掠奪人口,以充實河南。有了人口,洛水谷地里能開辟出不少土地來,養活這些移民和當地駐軍根本沒什么問題。更為重要的是,有了這些移民,劉義之就有了兵源,即便是作戰有所損失,也能很快的補充起來。不像陳祐一樣,每打一仗就要損失一些兵馬,因為無從補充,所以他的實力越來越弱。
除了稟報戰事的結果,劉義之還提及了善后的想法。他們兄弟兩個千辛萬苦才搶來的人口,自然不想便宜了別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河南郡擇地僑置河內郡,具體的地方,劉義之也想了一個,那就是偃師縣,那里離洛陽最近,也方便協守洛陽。以劉義之的資歷,想要爭取河南太守那是不現實的,何況現在戴施也沒有去職;但若是朝廷肯僑置河內郡,那他劉義之就是當之無愧的河內太守人選。
“這小子還有點自知之明,沒有狂妄到想要做河南太守!”劉建看得暗暗點頭。河南太守扎眼,一個僑置郡就沒那么要緊了,袁真應該不會為難。現在豫州刺史袁真已經從汝南退守壽春,正好可以去疏通此事。
看完了劉義之的報捷書信,劉建又抽出了劉牢之的家書。除了大體敘述了這段時間的所做所為,劉牢之還提出要送一些人口到安豐郡,這段時間從河內得了不少馬匹,他會擇時讓人送一些回壽春牧場。劉牢之還在信里說,他一時半會不會從洛陽回來,讓劉建不要擔心云云。
“這個臭小子,出去就耍野了!”劉建笑罵道。
“老爺,什么事這么高興?”
一個溫柔的聲音讓劉建從沉思中清醒了過來,原來是劉建新納的妾室盧素。
劉建把盧素輕輕攬了過來,在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口,笑道:“也沒什么,是阿全兄弟兩個在北邊打了勝仗!”
盧素“咯咯”輕笑著,說道:“兩位郎君將門虎子,果然不同凡響,這才去了多長時間,便有捷報傳來了!這都是老爺教導有方啊!”
劉建得意的點了點頭,問道:“你這個時候過來做什么?”
盧素低聲道:“奴家見老爺日夜操勞,特意為老爺煲了湯,補補身子!”
“好,好!”劉建笑了起來,拿手指挑起盧素的下巴,調笑道:“阿素,你覺得老爺需要補一補了?”
盧素登時紅了臉,細若蚊蠅地說道:“老爺龍精虎猛,本不需要補得!”
劉建聽了,哈哈大笑。
他這個年齡,在后世還算得上是壯年,在這個時候卻可以自稱老夫了。不過劉建身子強健,本沒到虧虛的時候,不過是美人恩重,樂得消受罷了。他命盧素端過一碗湯,慢慢地品著,連聲稱贊。
“你二哥這些日子做的怎么樣?”
盧素一愣,回答道:“奴家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不曾回家去,并不知道這些事。”
原來前些日子,負責壽春商事的宋酒招兵買馬,這盧素的二哥盧楓心動了,讓妹妹央求了劉建,安排了一個商隊小管事的差事。盧楓能言會道,做個商隊的小管事正得其所。
劉建點了點頭,說道:“等過完了年,老爺我便要去安豐郡赴任了,你愿意隨我到松滋嗎?”
盧素道:“奴家愿意隨老爺赴任!”
劉建聽了,很是高興,把懷里的小美人摟得更緊了。
臘月里,豫州刺史袁真退屯壽春,結束了半年來對洛陽的運糧事。河南地區燕國軍隊的掌管者是吳王慕容垂,這段時間他調兵遣將,不斷地對河南地發動猛攻,袁真作為西府的都督,自然不愿意呆在危險的淮北地區前線。
此時豫州刺史府里,袁真也收到了洛陽發來的報捷文書。袁真便召集幕僚佐吏,一起商議。
袁真自就任豫州刺史以來,很少有幾件順心的事。最近淮北戰事不順,晉軍總體上處于劣勢,庾希的北府軍駐地也從下邳退到了山陽。在這一片壞消息之中,能得到劉義之在河內大勝的消息,真是讓袁真吐一口濁氣,暢快無比。
參軍郭繕道:“主公,劉義之在河內大勝固然可喜,然則他出兵這個事情卻并非來自軍府的安排,事前也沒有向軍府通報,甚至不是洛陽守將陳祐的安排。劉義之雖然辯稱是為了反擊張氏越河叩關,但是他攻破張氏塢壁之后并沒有收兵回成皋,而是繼續攻擊州縣、野王和溫縣,遷徙那里的百姓,這是實實在在的私自掠奪人口以擴充自己的實力啊!主公,這個口子不能開啊!否則人人有樣學樣,沒有命令便四處出擊,咱們軍府的權威何在?”
功曹吳坦之道:“郭參軍此言差矣!前線戰況瞬息萬變,又豈能事事皆有軍府安排!劉義之此舉縱然是有些私心,也不應對其貶斥!有功不賞必傷軍心啊。”
參軍曹德也道:“吳功曹之言甚是!經此一戰之后,燕國再想用河內作為基地進攻洛陽將變得非常困難,這是有大功于國的好事啊!難道主公希望洛陽守軍按部就班,每遇燕軍攻擊便來壽春求援嗎?”
曹德這話說得實在,現在的西府可不是講權威的時候,取勝比什么都重要。既然袁真無法顧及到洛陽的防務,不如放手讓他們自己發展力量。一味的講求自己的權威,對抗擊燕國的大局非常不利。
郭繕反駁道:“有功當賞,有過則罰。不能賞罰分明,更會損傷士氣!”
曹德抗聲道:“賞罰分明是不錯,然則不能因為劉義之出兵不是軍府安排便懲罰他!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什么都等軍府安排,則前線將士束手束腳,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還談什么取勝!”
袁真眼看著幾個人吵了起來,不禁皺起了眉頭。要說遷民的事袁真也是干過的。當年他為廬江太守時,攻破合肥,便徙其民而歸。這是他的一大政績,若是沒有好處,這些武將們憑什么這么賣力氣?但是郭繕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劉義之沒有向軍府請示,擅自出兵河內,若不做懲戒,只怕將來不好駕馭。
“若是劉義之攻下野王之后,沒有棄守河內郡。有這收復帝鄉的大功,袁某說什么也要維護一二。現如今嗎?還是不能不做一些懲戒的。但是若因此讓劉義之、劉建與我生了嫌隙,日后故意延誤戰機,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袁真思來想去,一時竟也想不出一個兩全的辦法,只好無奈地說道:“好了,此事一時難于決斷,暫且擱下,容后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