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 房玄齡也只能無奈的嘆氣,深思熟慮之后,惱怒的開口道“逆子!你且把心中所想,給老夫一一道來!要是敢胡言亂語!小心你的一身好皮肉!”
這時才剛回神的盧氏聽見房玄齡又在威脅自己兒子,心中頓時無名火起,伸手就在房玄齡腰間擰了一把,而后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對房遺愛點了點頭,柔和的笑道。
“二郎勿要理會這老匹夫,有娘親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樣,快跟為娘說說,你到底有怎樣的想法?為娘也是有些好奇,我家二郎到底有怎樣的豪情壯志?”
得到雙親的首肯,房遺愛在原地躊躇了半天,看見大家都是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
他深吸了口氣,然后雙膝跪下給房玄齡和盧氏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剛毅果決的說道。
“父親!母親!孩兒知道,外面的人都說孩兒是個傻子,孩兒也不想去計較。孩兒還知道,你們想讓大哥繼承邢國公這個爵位,然后步入朝堂為陛下效力,日后就算孩兒再不學無術、胡作非為也能憑借父親和大哥的功勞做一個衣食無憂、欺行霸市的紈绔子弟!”
房玄齡和盧氏聽見房遺愛這話,這下是真的震驚了,他們齊齊的想道:“這真的是自家那個胸無點墨、不知禮儀的傻小子嗎?”
但房遺直聽見這話,以為自家弟弟想要邢國公這個爵位,急忙轉身向房玄齡拱手道:“父親!刑國公這個爵位就讓遺愛繼承吧!”
這話一出口 站在一旁的杜構則被嚇了一跳。
他吃驚的看著房遺直,心里暗暗想道:“這個傻妹夫,這話都敢說出口!這可是陛下親封的邢國公!這是能世襲罔替的爵位呀!又不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破磚爛瓦!說讓就能讓的?這話要是讓陛下聽見,那還了得?”
和杜構所想不同,房玄齡卻感到老懷安慰:“好啊!大郎果然有君子風范啊…但爵位斷然不能讓二郎繼承!廢長立幼那還不亂了套?”
房玄齡片刻間就做出了決定,但看到房遺直還想開口勸自己,就直接打斷道:“你給老夫住口!”
然后他又看向跪在地上,一臉淡然的房遺愛,說道:“你繼續說!”
房遺愛轉頭朝著自家大哥咧嘴笑了笑,語氣幽幽道:“大哥你這是小瞧遺愛嗎?遺愛就算再想要功名,那也只會從馬上去取!”
房遺直聽完,他知道自己誤會弟弟的意思了,一張臉羞的通紅。
他朝房遺愛拱手一禮道:“是大哥錯矣!大哥給你賠禮了!”
房遺愛滿意的點點頭,然后轉過頭看向房玄齡繼續說道,只是這語氣卻相當的委屈。
“父親!您總說孩兒不學無術、不知禮義、不通經義,那您可曾問過孩兒…您書房里的那些詩書…孩兒到底喜不喜歡?您從沒有問過…您每次只要看到孩兒舞槍弄棒,就對孩兒非打即罵!你又可曾問過孩兒…到底為何要練武?您還是沒有問過…”
說道這里,房遺愛泣不成聲,他伏地大哭,滑過臉頰滴落在青石磚上的淚水,仿佛就像是一個身懷夢想的孩子,對父親親手折斷自己夢想的翅膀進行著無聲的控訴!
房玄齡聽見兒子不停的責問自己,他罕見的沒有發怒,而是沉默不語,一雙老眼神色復雜,眼神中包含了欣慰、悔恨、自責、無奈…
而盧氏早就淚流滿面,她右手捂著嘴,小聲的啜泣著。
一旁的杜構也羞愧的低下頭去,他覺得今后怕是沒有臉面再見房遺愛了。
跪在地上的房遺愛像是哭夠了,胡亂的摸了摸臉上的淚水,抬起頭來。這時他一臉堅毅,目光如電再次開口道。
“父親!孩兒自幼以大漢霍驃騎為榜樣,自然也想像他一樣,以束發之年,手持掌中寶槍,胯御萬里神駒,封狼居胥,縱橫漠北,立下不世功勛!孩兒不愿以…大唐邢國公,房玄齡次子的身份…留存于史書!而是以曠世名將,大唐驃騎將軍房遺愛的身份…流芳萬世!還望父親成全!”
話應剛落,房遺愛就向房玄齡重重的一叩首,便不再言語,他在等父親的決斷。
這時的房玄齡雖然是一臉的淡然,但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他。
房玄齡內心十分的激動,他顫顫巍巍的從石凳上站起身來,走到房遺愛身前,輕輕的踹了自家兒子一腳,口中假裝惱怒的道。
“你這個逆子!為父次子的這個身份,讓你覺得很丟人嗎?你是想氣死為父嗎?為父告訴你!就算你這個混賬小子,日后真的立下了不世功勛,真的成為了大唐的霍驃騎!那你在史書上的第一句話也是…房遺愛乃大唐邢國公房玄齡次子也!混賬東西!還不從地上滾起來!盡給為父丟人現眼,真是氣煞為父也!”
說完,房玄齡背著雙手,朝后堂走去,他原本有些佝僂的脊背此時也挺的筆直。
房遺愛抬起了頭,疑惑的看向父親的背影,他這時有些不太明白父親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盧氏欣慰的看著房遺愛,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輕拍了一下還在呆滯狀態中的房遺直,輕聲斥道。
“大郎!你還在發什么呆啊?還不快把你弟弟從地上扶起來!”
“哦…哦…哦…遺愛快快起來!”
房遺直被盧氏一巴掌拍回了神,小跑到房遺愛身旁,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他。
房遺愛走到盧氏面前,茫然的開口問道:“母親,父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孩兒有些不懂!”
盧氏捧著房遺愛的小黑臉兒,慈愛的看著他,聽見自家兒子這個傻乎乎的問題,噗呲一下笑出聲來,而后又哽咽的說道。
“你啊!還真是個傻孩子!你爹他答應你了!為娘真是沒想到,二郎居然還有這樣的鴻鵠之志,比起你爹那個書呆子,可是強多了!都是為娘的錯,為娘平時不夠關心二郎,讓二郎受了那老匹夫的責罵!”
而走了沒幾步的房玄齡聽見自家夫人罵自己書呆子,老匹夫,臉皮也是一抖,羞憤的開口道。
“你這逆子!還站那里作甚?還不滾到書房去看些兵書!等為父這幾日把政務處理完,就帶著你這逆子去拜師學藝,要是你胸無點墨,被別人拒之門外,可別怪為父沒給你這個機會!哼…”
房遺直聽見父親要帶自己去拜師學藝,眼神越來越亮,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孩兒敢問父親,孩兒要拜誰為師?”
“大唐上柱國…左武衛大將軍…翼國公…秦瓊秦叔寶!”
房玄齡回了一句,就快步的走進了后堂,不過一會兒后堂就傳出一陣暢快的大笑聲。
前院的幾人聽見房玄齡暢快的大笑,也都是會心的笑了笑。
房遺直眉目帶笑的看著自家弟弟,他伸手輕拍了房遺愛的肩膀,欣慰的說道:“二弟雄心壯志,愚兄不及矣!”
而杜構卻覺得自己有些無地自容,他走到房遺愛身旁,拱手羞愧的道:“遺愛賢弟,為兄在此給你賠禮了!賢弟鴻鵠之志,愚兄也是佩服不已!愚兄就提前恭祝遺愛賢弟青史留名!”
房遺愛也對杜構拱手一禮,說道:“兄長不必如此,遺愛并未怪罪!”
杜構看著如此謙遜的房遺愛,又想起自家那個只會吃喝嫖賭,欺行霸市的弟弟,頓然怒火中燒。
他轉身對盧氏和房遺直拱手一禮,語氣不善的說道:“房家嬸嬸,大郎!我就先告辭了,我要先回家抽杜荷幾鞭子,讓他知道二郎的鴻鵠之志,也讓他知道什么叫做長兄如父!”
盧氏和房遺直也明白杜家二郎是什么德行,也并未在意杜構語氣的不妥之處。
盧氏笑著點點頭,說道:“構兒,那嬸嬸也就不留你了,下次有空再來家里坐坐。”
而房遺直則是笑呵呵的調侃道:“大哥自去便是,只是莫要忘了,晚上處默會在迎風樓設宴,還有明日的金玉樓之約喲!”
邢國公府門外 杜構站在大街上,咬牙切齒的開口問道:“杜荷那孽障在哪兒?”
“回大公子,二公子在…在…”
“說!到底在哪兒?”
“二公子在…平康坊…”
“哼!真是個孽障…你們前方帶路!”
出了房府的杜構一臉陰沉的帶著仆役,直奔平康坊而去,也許明日的長安城,就會流傳出杜家大郎平康坊揍弟的故事。
宿國公府 “報…稟大將軍!劉茂才回來了!”
一個家兵飛快的跑進了正廳,抱拳說道。
聽到家兵稟告,程咬金從主位上站了起來,哇哈哈的大笑。
“哇哈哈哈…劉茂才這個龜兒子終于回來了,老子都快等不及了!柳小子,快跟老夫去看看你的辦法是否好使!”
“那行,程伯伯先請。”
柳奕笑著拱手道。
程府演武場 “哇哈哈哈…劉茂才你龜兒個瓜慫,怎么才回來?快…都給老子看看,這馬蹄有無磨損?”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程咬金人還沒走到演武場,狂笑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演武場里一群家兵圍著劉茂才,其中就有程處默和尉遲寶林這兩個憨貨。
“一群瓜慫!都給老子讓開!”
程咬金走到人群身后,張嘴喝罵道。
程處默和尉遲寶林還有那些家兵紛紛站在兩旁,噤若寒蟬。
劉茂才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道:“稟大將軍!末將騎著這馬,專挑爛石灘跑,跑了大概快三十里。”
程咬金一把拉起劉茂才,繼續問道:“好…快給老子看看!這馬蹄怎么樣?”
“柳兄弟…你就一點不擔心嗎?要是這東西不管用,我爹可能會生撕了你!”
程處默站在柳奕身旁,用肩膀撞了撞柳奕,小聲的開口問道。
“某家也覺得柳兄弟的結局,就是處默說的那樣,程伯伯可是喜怒無常的!”
尉遲寶林也湊了過來,附和了一聲。
柳奕聽見這兩個殺才的蠢話,俏臉黑的像鍋底,咬牙切齒的開口道:“你們兩個就這么希望看到我死嗎?”
“好…哇哈哈哈…馬蹄果然毫發無傷!真是個好寶貝!哇哈哈哈…”
程咬金看著沒有絲毫損傷的馬蹄,暢快的大笑,然后他轉頭看向還在和程處默竊竊私語的柳奕,再次開口道。
“柳小子,你果然是好本事!困擾朝廷已久的馬蹄磨損問題,居然被你用一根小小的鐵條就解決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柳奕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微笑道:“程伯伯客氣了!小侄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程咬金愛不釋手的看著眼前訂了馬掌的戰馬,有些不放心的問道:“柳娃子,老夫問你!這個方法可還有別人知道?”
柳奕如實回答道:“這個馬掌,小子還在華陰城集市的鐵匠鋪里打過一套!”
程咬金搓了搓下巴的胡須,沉思片刻后大聲命令道:“來人!去把華陰城所有鐵匠,一個不落的全部請進京!”
而后程咬金又帶著欣賞的眼神看向柳奕,語氣十分豪爽的對兩個憨貨吩咐道:“哇哈哈哈…吾兒還有寶林,你們兩個就帶著柳奕逛逛咱家府邸,老夫這就進宮給柳小子請賞!”
說完,程咬金帶著莫名意味的表情看了眼柳奕。在一陣哇哈哈的大笑聲中,騎著那匹戰馬出了府門,急匆匆的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