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雄越看到唐朝之后,明顯一愣,瞇起眼睛細細打量一番,若有所思。
唐朝臉上閃過一絲不安,瞬間便冷靜下來,他環顧蜀山弟子,嘴角噙著一抹略帶得意的輕佻微笑,讓蜀山弟子恨的咬牙切齒!
陳硯南和唐果似乎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將唐朝制住,只是黃覺楊及制止了他們,看著唐朝說道:“不得對侯爺無禮。侯爺紆尊降貴,愿意同我等攜手,助我等一臂之力,是你我的榮幸。”
陳硯南、唐果雖然一頭霧水,可仍然對黃覺楊言聽計從。唐果皺起眉頭,在唐朝身上不住的打量,眼中一片猶疑。唯有唐歡看到唐朝的一瞬間,臉色巨變,神色惶恐,仿佛見到什么毒蟲猛獸一般。
顧清微盯著唐朝,眼中一片清冷。
劉絮裳忍不住說道:“侯爺既已夙愿已了,為何去而復返,潛入蜀山,劫持司徒殿主夫人?難道雍山劍宗弟子都是如此行事嗎?”
唐朝面露譏諷,不以為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何況,這司徒夫人,實非善類。對付邪教中人,手段自然要正奇相間,否則怎能一擊得手?”
蜀山弟子陷入左右為難之際,唐朝奪劍在前,挾持金夢珍在后,按理說蜀山弟子應該同仇敵愾,仗劍相迎;可是那金夢珍確是邪教弟子,若為這等人出劍,似乎又難以啟齒。
司徒雄越目露精光,說道:“敢問侯爺,你這般行事,也是為了讓在下自廢武功,引咎歸隱嗎?”
唐朝沉吟片刻,說道:“當然,我雖不是蜀山弟子,但我輩劍士,手中三尺劍,遇不平則鳴。司徒殿主欺上瞞下,只手遮天,又不顧師門清譽,與邪教女子結為夫妻,如此行事,實屬大逆不道,還請歸隱,迎掌門出山!”
黃覺楊撫掌大笑:“侯爺所言甚是,司徒雄越,你倒行逆施,罪大惡極,今日必須要給諸位同門一個說法。”
司徒雄越漠然一笑:“我司徒雄越,自問平生行事,上不負皇天后土,下不負先師之恩,若要我為此事辯解,著實可笑!”
黃覺楊沉下臉來:“司徒雄越,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罪嗎?可別忘了,金夢珍還在我們手中,莫要逞一時意氣,誤了你夫人身家性命。”
司徒雄越眉頭一挑,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就憑你等,也敢大言不慚!也罷,今日就讓你們開開眼!”
黃覺楊等人聞言,無不凝神戒備,唐朝更是手中用力,匕首已刺破金夢珍肌膚,鮮血順著衣領流下,很快便染紅了一大片衣襟。
司徒雄越伸出右手,攤平掌心,口中念道:“山雨欲來。”
話音剛落,在頭頂盤旋的無數長劍瞬間嗡嗡作響,劍鋒一轉,夾雜著凌厲劍意,朝著黃覺楊等人直撲過來,黃覺楊只覺面前一暗,劍鋒已至眼前,來不及多想,劍氣狂涌而出,攔在唐果、唐歡身前。陳硯南怒罵一聲,同樣出劍阻攔,不明白司徒雄越為何罔顧結發妻子的安危,突下殺手。
只是很快二人便發現了不對勁,藏真宗師的雷霆一擊,應該是氣勢磅礴,沛然莫當,怎地司徒雄越這一下,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看著聲勢浩大,實則稀松平常,長劍與兩人劍氣稍一接觸,便潰不成軍,四散跌落!
黃覺楊心思急轉,司徒雄越如此虛張聲勢,莫非…他心下一緊,急忙回頭道:“唐公子,還請當心手中人質!”
可惜已經晚了,司徒雄越隨手一擊,讓唐朝心神不穩,匕首幾乎跌落,恰在此時,人群里閃出一個人影,速度極快,一步來到唐朝身后,趁他心弦緊繃無暇分身之際,一拳砸在他背后竅穴,唐朝如遭雷擊,張口吐血,而那道人影趁勢抓住金夢珍右肩沖天而起,身法輕盈迅捷,飄逸靈動,當真是羚羊掛角、天馬行空,等到黃覺楊出聲提醒,已是不及!
黃覺楊怒喝一聲,全身氣息猛然暴漲,將手中長劍擲了出去,直指那道身法鬼魅的人影,眼看長劍就要洞穿兩人,一石二鳥!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黃覺楊奮力擲出的長劍突然詭異的靜止懸空,兩根修長手指輕輕一合,長劍就這么被夾在之間,任憑黃覺楊如何催動,也是徒勞無功。
司徒雄越感受到指尖傳來的凌厲劍意和恐怖力道,面色一沉,頭一次直呼黃覺楊姓名:“黃覺楊,你居然敢在我面前下殺手!”手指一松,長劍筆直墜地,劍身完全沒入地面,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劍柄!
司徒雄越到底還是心系妻子安危,身形一轉,憑空出現在了金夢珍身旁,顧不得弟子晚輩在場,直接將脫困的金夢珍拉入懷中,輕聲勸慰。方才沒有察覺,眾人此時才發現就金夢珍的居然是一位身材高挑纖細、面容年輕的蜀山三代女弟子,而放眼整個蜀山,唯有素華殿才會有女子。
司徒洛眼見母親脫困,忍不住長出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淋漓大汗,走到那女弟子身前,躬身行禮道:“這位師妹,救母之恩,無以為報,以后若有差遣,司徒洛萬死不辭。”
奇怪的是,那名女弟子從頭到尾只是神情木然的看著廣場另一側的黃覺楊、陳硯楠等人。
司徒洛依舊保持著躬身彎腰的姿勢,卻久久不見對方回應,一時間尬在了原地。
所幸此時一旁有人扶起了司徒洛,司徒洛抬頭一看,確是素華殿主劉絮裳,劉絮裳一拉一扯,司徒洛頓時騰云駕霧般落在后面,而劉絮裳神情嚴肅的看著那名女弟子,似有不解。
“觀你衣著,當是我素華殿傳人,可如何習得武當身法梯云縱?”
此時素華殿的其他女弟子也反應過來,這名女弟子雖然身手了得,但卻極為陌生,眾人互相問詢之后,果然無一人與這女子相識。
這名女子聽到就絮裳發問后,眉頭一挑,并未回答,只是稍稍挪動腳步,讓出了司徒雄越夫妻的身形。
司徒雄越此時臉色凝重,手指凌空輕點,封住金夢珍的心脈,轉頭看著被黃覺楊一腳踹翻的唐朝,冷聲道:“雍山弟子幾時學會了用毒?”
黃覺楊自金夢珍被救走后,勃然大怒,直接將這一切歸咎于唐朝,對他拳打腳踢,似乎全然不顧對方的侯爺身份。
聽到司徒雄越發問,黃覺楊面目猙獰:“雍山學問駁雜,涉獵百家,區區毒藥,有何稀奇?”
旋即他又猖狂大笑起來:“司徒雄越,若想救金夢珍,立刻自廢武功,否待到毒發,可就來不及了!”
司徒洛剛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懸起,他滿眼通紅的看著黃覺楊,恨不得生啖其肉!
司徒雄越眼神輕蔑,將黃覺楊的威脅絲毫不放在心上。
似乎是被司徒雄越的輕視激怒,黃覺楊一把扯過唐果,聲色俱厲道:“趕緊用毒!用失魂散!全部毒死,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唐果臉色一變,想要掙脫,可此時的黃覺楊已經有些走火入魔的意味,手上力道極重,唐果的肩胛骨已經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唐果瞬間變的眼神陰狠,一掌拍向了黃覺楊面門,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中多了一枚銀針,一揚手,銀針悄無聲息的飛向了黃覺楊。
若在平時,以黃覺楊的無垢劍心,自然能有所察覺,可惜此時的他心緒不穩,氣機虛浮,直到銀針刺入他的神闕穴,這才發覺。
黃覺楊身子一麻,立刻恢復了理智,躲開唐果的一掌,單手掐住對方脖子,直接提在了半空中,眼神兇狠道:“解藥!”
唐果嘿嘿一笑,置若罔聞。黃覺楊單手成爪,輕輕一握,唐歡頓時被扯過來,黃覺楊繼續逼問道:“交出解藥,否則先殺唐歡,再殺你!”
唐果的一只獨眼中盡是嘲諷:“黃覺楊,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老夫此時方才想通,不管你謀劃之事成與不成,我肯定是活不了了,不如拉你墊背,黃泉路上也能做個伴!”
黃覺楊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哈哈大笑起來,松開雙手,唐果落在地上,平復了一下呼吸,又伸手去探唐歡的鼻息,試圖確認唐歡的生死。
沒等唐果的手指碰到唐歡,唐歡的身體毫無征兆的開始抽搐,透過衣服可以看見他的血肉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蜿蜒蠕動,十分駭人!
唐果神情凝重,彎下腰去,出手如電,直接戳進唐歡腹部血肉,眼見腹內一片烏黑腥臭,登時變了臉色:“這小子怎會中了唐門跗骨丹?”
這跗骨丹可非比尋常,乃是一種極為惡毒的毒藥,需得下毒之人用自身心血調制,混合多種奇門毒藥,一旦服下,每隔十二時辰就得服用解藥,否則便會肝腸寸斷,痛不欲生!只是跗骨丹多是唐門中人用來控制被迫試毒的藥人,這唐歡身為唐門二房公子,身份尊貴,絕不可能服這跗骨丹!
此時的唐歡雙眼暴突,形容可怖,臉上雖然不似往常,卻也只是略顯僵硬,并無掙扎扭曲,這讓唐果疑心大起,抬手在唐歡臉上一抹!
唐果瞳孔一震,仿佛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眾人紛紛望去,只見在地上翻滾嚎叫之人已變了面孔,是一個面色黝黑、傷痕累累的男子,哪里是唐歡?
唐果神情瞬息萬變,最終怒極反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想不到老夫縱橫江湖多年,被蜀山覆滅宗門也就罷了,連一個同族晚輩都能將老夫玩弄于股掌之間!”
黃覺楊身后的唐朝聽到唐果怨毒的笑聲,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靠近黃覺楊。
司徒雄越一直在冷眼旁觀,就在此時他突然心思一動,一抹雪白劍光一閃而逝,唐朝突然大叫一聲,捂住臉龐,有血跡順著指縫滴落。
陳硯南下意識的出劍格擋,只見那抹劍光神出鬼沒,陳硯南數次攔截,都被它輕巧躲過,最終懸停在司徒雄越右肩處,微微晃動。
唐朝身影搖晃,跌坐在地,一張惟妙惟肖的面皮也隨之跌落,一張慘白驚慌的面孔暴露在眾人面前。
他根本不是唐朝。
他才是唐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