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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下

熊貓書庫    刀劍奪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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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回到桂香樓,輕手輕腳的翻回別院,已是半夜,青禾卻仍未休息,手持青竹正在練劍,每一劍刺出,都有一片雪花被劍氣切割成幾片,并且詭異的懸在半空。青禾不知出了多少劍,他的身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密密麻麻。

  唐朝不想打擾陷入某種玄妙境界的青禾,干脆蹲在墻邊頭,屏氣凝神,氣息內斂,宛如死物。

  只是他忽略了自己身上有些濃郁的酒氣,青禾眉頭一皺,腳尖一點,騰空而起,一劍刺向了唐朝的眉心,勁風撲面,劍氣逼人,唐朝的發絲被吹拂的肆意飛舞!

  在認出唐朝后,青禾迅速回劍,身形一轉,落在了唐朝身旁,嗅了嗅他身上的酒氣,用手比劃了幾下。

  唐朝會意,笑著說道:“無事,我酒量雖然不比蘇師兄和二哥,但是這點酒也放不倒我。”

  青禾伸出手,很小心的拂去落在唐朝頭頂和肩上的雪花,唐朝心情大好,一躍而下,招呼青禾,說道:“走,趁著大雪,我帶你堆個雪人!”

  青禾眼睛一亮,神情雀躍!

  第二天,前來清理積雪的伙計推開門,看見院子中央有一個幾乎兩人高的大雪人,五官已經模糊不清,但是依稀能辨認出來是那位出手闊綽的的公子哥。

  雪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唐朝站在桂香樓前,用竹子在地上寫字,寫的是當代大文豪曹子建的洛神賦,辭藻華麗,意境優美,備受推崇。唐朝洋洋灑灑寫了四五百字,一抬頭看見面前站著一個青布棉衣的老者,須發皆白,清瘦矍鑠,正彎腰仔細打量著唐朝寫的字,由衷嘆道:“好字!”

  唐朝停了下來,拱手道:“老先生過獎了。”

  清瘦老者搖搖頭,說道:“行云流水,汪洋肆意,盡的行書之精要,年紀輕輕便如此了得,看來老夫今天是來對了。”

  唐朝一聽,這老先生話里有話啊,急忙問道:“老先生可是專程來找我的?”

  清瘦老者直起身子,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陶醉道:“幾年沒來這里,這桂香樓的秋露白還是這么香啊!不知道哪個后生能請我這個糟老頭子喝一杯呢?”

  唐朝哭笑不得,連忙道:“您老請,二樓雅間!”

  進了大堂,不知道為什額老掌柜今日不在店里,不過那些個伙計還是很照顧唐朝,硬是在人滿為患的二樓騰出了一個雅間,在唐朝的吩咐下大魚大肉上了滿滿一桌,老頭子嘴里說讓公子破費了,老夫愧不敢當,實際上卻下筷如飛,不一會兒衣襟上已滿是油污,胡須之上湯汁淋漓,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長者風范。

  唐朝撫額長嘆,自己也沒了胃口,只能喝酒。不想那老者還得寸進尺,喊到:“小子,給老夫斟酒,一點禮數也不懂。”

  唐朝不以為意,起身斟酒,老者一口飲盡,直呼痛快,唐朝又滿滿斟上,極為恭敬。

  老者停了下來了,斜眼看著唐朝:“你小子莫非已經認出老夫了?”

  唐朝微笑道:“早就聽聞我大雍尚書令不拘小格,行事灑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老者很是不高興:“小子,怎么聽起來你是在拐著彎罵人?不就吃了你點酒肉么?老夫給你銀子便是。”說著作勢伸手去腰間解錢袋。

  唐朝也不開口阻攔,只是笑著觀望。老頭子掏了半天,也沒等到唐朝的客套話,有些尷尬的縮回手,哈哈笑到:“老夫今日出門走的急,忘記帶了,下次補上。”

  殊不知唐朝拆臺道:“陳大人,小子剛才看見腰間的荷包了,里面鼓鼓囊囊,應該有不少錢,抵今日這些酒菜,應該夠了。”

  老者氣急敗壞的一拍桌子:“簡直是混賬!老夫今日已是花甲高齡,你請我一桌酒菜難道不應該嗎?”

  唐朝立即賠禮道:“當然應該,大人還請繼續。”

  老者扔掉筷子,一臉氣憤道:“不吃了,興致全無!就不愛跟你們這些學宮的人打交道,一個個言行無狀,甚是可惡!”

  接著,老者正襟危坐,抬起手輕捋胡須,想要裝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可惜油污狼藉,十分狼狽。老者沉吟片刻,輕聲道:“老夫乃大雍尚書令,陳琳!”

  唐朝剛剛只是猜測,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他,下意識起身,拱手道:“學生唐朝,見過陳大人。”

  陳琳擺了擺手道:“免了,老夫此生最討厭虛偽做作之人。你小子年紀輕輕,可不要如此。”

  唐朝笑了一下,開口道:“不知大人此番起來,所謂何事?”

  陳琳隨手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說道:“在樓外老夫已經說過了,是專程來看你的。”

  唐朝笑著說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陳琳看著窗外,低聲道:“若你下山以后,只在江湖中打滾廝殺,充其量不過是一介武夫,自然進不了老夫的眼。可是你一下山,當今圣上便與封你為一品軍侯,統領兩萬神策新軍,這便與老夫有關系了。”

  “若你是一個有勇無謀,只憑一腔熱血便橫沖直撞的莽夫,老夫是斷不能讓你封侯領兵,否則只會空耗我大雍軍糧錢財,枉費我大雍兵丁性命。”

  說著,陳琳轉頭看著唐朝,說道:“那也,到底是可堪大任的賢才,還是憑借父輩蔭庇,一朝得勢的庸人呢?”

  唐朝笑容如常:“大人所言極是,只是不知何為賢才,何為庸人?”

  陳琳道:“為我大雍之將,須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賞罰必信,視死如歸,為我大雍之臣,要一心為國,不存私心,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是為賢人。若為將者不遵號令,擁兵自重,好大喜功,瞻前顧后,為官者以權謀私,欺上瞞下,蒙蔽圣聽,黨同伐異,是為庸人!”

  唐朝深以為然,點頭道:“敢問大人,那現在朝堂之上,是賢才多一點,還是庸人多一點?”

  陳琳毫不猶豫得說道:“如今朝堂之上,尸位素餐、庸碌無為之輩,比比皆是,德不配位、欺世盜名之徒,熙熙攘攘。”

  唐朝愣住了,沒想到這位老大人如此實誠,連這等話都敢說。陳琳接著說道:“不要以為老夫年老昏聵,便識人不明。老夫只是擔憂啊,如此下去,朝堂便再無可用之人!”

  唐朝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陳琳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不要以為老夫今日過來是倚老賣老,找你麻煩。只是盼望你封侯為將之后,莫要學那些蠅營狗茍之輩。”

  唐朝拱手道:“多謝老大人教誨。”陳琳擺擺手,說道:“你既為學宮弟子,想必對著天下大勢有獨到見解,不妨說來聽聽。”

  唐朝猶豫片刻,低聲道:“我目前仍為一介布衣,若信口開河,恐有紙上談兵之嫌。”

  陳琳一瞪眼:“讓你說你就說,老夫在此,誰敢說你紙上談兵?”

  唐朝無奈道:“那學生就斗膽胡說幾句。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周帝亂政,諸侯自立,已有九百多好。如今天下,強者立朝,弱者建國,不遵周帝號令,互相攻伐,戰火連綿。以南華大澤為界,北有涼、雍、元三朝,更有北方戎族虎踞草原,雄視中原。大雍立朝不過二百年,國力蒸蒸日上,兵強馬壯,國富民安。只是群強環伺,四面受敵,不宜作出頭鳥。若時機成熟,可向東進軍,與西方涼朝交好,簽訂盟約,涼取樾國之地,我占吳國之土,進可鉗制元朝邊軍,退可扼守南華江流域。”

  “至于元朝,自成陽之戰后,元朝便元氣大傷,居然被迫與戎族蠻子結盟,惹天下笑,且之后元朝歷任國君皆非賢明之人,要么荒淫無道,要么好大喜功,勞民傷財,耗傷國本。如今的宣化帝,生性貪婪懦弱,內惑于后宮張伊,外困于權臣朱煌,元朝皇權旁落,已是日薄西山,不足為懼。待大雍解決后顧之憂后,便可揮師東進!”

  “涼地苦寒,民心齊整,加上佛宗傳教,效果顯著,可謂鐵板一塊,牢不可破,近年來養精蓄銳,初露崢嶸,樾國破滅只是時間問題。但涼朝苦無物資匱乏,不能打持久戰,故暫時不用擔心會與大雍交手。如此強國,大雍只能盟約,不能力敵,否則表示兩敗俱傷之局。”

  “草原戎族,生性剽悍,桀驁不馴,屢次進犯中原,雖然已經修筑長城,但只是權宜之計。如今的戎族,已具備冶煉之能力,兵器農具皆有極大改進,不容小覷。只是戎族內部分支眾多,鐵木真以強硬手段聚攏各部,看似聲勢浩大,卻大都是貌合神離,若加以挑撥,必將內亂!”

  “南華大澤,巫族百部從無逐鹿之心,只求自保,無需多言。其滑、代、昭三國,彈丸之地,彈指可滅,不足為懼。”

  “周朝衰微至此,能在大朔威逼之下茍延殘喘,全賴景山劍宗庇護,只是如今,天下高手大朔獨占其四,若全力東征,景山劍宗便有些相形見絀了。”

  “康國國力較周朝只強不弱,只是國君與周帝乃是同源血親,故遲遲不能稱帝立朝。康國與朔朝征戰多年,互有勝負,朔朝竟為能取得康國寸土。只是如今大朔決議先破康國,在攻周朝,連天下第二的軍神雷義都離開北大營,直奔康朔邊境,看來這次,朔朝對康國是志在必得!”

  “大朔銳士,論其戰力,當屬第一。朔朝國力強盛,且農商并重,極為繁榮。歷代皇帝都是野心勃勃,殺伐果決,以統一天下為夙愿,禮賢下士,廣開言路,政治清明,物資繁榮,故連年征戰,國力卻絲毫不見衰退,若其得勢,則必定北上,不可不防。”

  唐朝一口氣說完,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杯清列純澈的秋露白,潤了潤喉,轉頭望去,神情僵硬。

  原來陳琳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口水流了一地。

  唐朝握著酒杯,恨不得直接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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