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斑斕明暗的世界在他眼前忽閃,不斷旋轉,不斷破滅…
木馬永不停歇。
斷胃里還在翻騰,陸佰的眼里突然流下了一滴淚。
也許是一瞬間,他的雙手松開了抱著的木馬。
“啪嗒!”一聲。
身體掉落的聲音響起。
嘔吐物被高高地濺起,又高高地落下。
他離開了木馬。
他掉在了地上。
褲角被拉扯著,向下。
倒在地上的人影仿佛被土地里的某種無形的東西拖拽下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半的身體。
陸佰勉強地睜著眼睛看到模糊的世界:“我…我不想死…”
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啊。
李老師伸出手,又緩慢地收回,他救不了他。
救不了他。
五彩斑斕的燈光,讓每個人都能看清陸佰是怎么一點一點,下去的。
孫毅急得要哭,一個人,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誰也做不到。
特別是他這樣沒有見過生離死別的年少之人。
“快想想辦法,有什么辦法!”他的眼眶里含著淚,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他無措地看著地上的人,又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徐球。
徐球停下解繩子的動作,把身后的畫板打開,抽出里面的鐵片,旋轉著,扔了過去。
鐵片以極快的速度投擲而去,從無形的東西中間劃過去。
“當當當!”地落在地上。
“嘶嘶嘶!”
無形的東西發出嘶嘶嘶的慘厲聲音,拽拉陸佰的動作也緩慢下來。
孫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沒有什么可以扔的。
洛晴楞了幾秒,跟著徐球,拽掉裙子上的胸針,丟向那些無形的東西。粉紅色的胸針在無形的東西里緩慢穿過,沒有阻止它們的動作。
徐球解下畫板,想要繼續扔擲。
地上的陸佰停下了呼吸,眼睛永遠地閉上了,嘴里再也發不出聲音。
拖拽的無形東西緩緩消失,同樣消失的,還有變成灰霧的陸佰。
他變成灰霧飛走了。
圓乎乎的序號牌叮咚一下從灰霧中掉落,被地面吞噬。
他死了。
他還不想死。
他在這里消失了。
不見了。
徐球停下手中的動作,沉默地看著留在地面的鐵片。
對地面冷冷一笑:“亂吃東西,小心胃痛。”
然后關上畫板,重新背到背上,冰冷地笑笑說:“他死了。”
好像之前努力搶救的陸佰的人不是他一樣。
李建軍喃喃地說:“就這么死了?”
他還不想死啊。
孫毅紅著眼睛:“也許,會有復活的十字勛章。”他期盼著,期盼著。
希望,希望是永恒不變的旋律。
洛晴的眼里突然掉下淚來,“可惡!”
“可惡!”
徐球沒再說話,注視著失去活人的木馬,黑色的木馬還在跟隨著這座彌漫上悲戚的地方踏踏踏地旋轉著。
歡快地踩踏著酸臭的嘔吐物。
腳步一如既往地歡快,輕松。
也許還帶著一些遲疑。
徐球注視著木馬在嘔吐物的地方勻速地跑過,沉默著收緊木馬上的雙腳,固定住自己的身體。
上身一彎,往下一探,單手撿起了濺到一些嘔吐物的鐵片。
順手快速敲擊了幾下地面。
“咚咚咚。”下面有些空洞的感覺。
沒有奇怪的東西跑出來。
除了手上的鐵片,地上的胸針,那些四處洋溢的嘔吐物,沒有東西可以證明這里曾經有個人掉過。
奇怪,既然鐵片、胸針和嘔吐物都在,那么,褲子不是也應該在嗎?
為什么褲子也跟著消失了?
是因為某種和諧和諧的考慮嗎?
他失望地直起身體,觀察著鐵片。
上面沒有任何被拖拽的痕跡。
仿佛那些東西,從來沒有出現過。
徐球的雙手一收,一攏,東扭扭,西扭扭…輔助著鐵片的切割,很快的,拉下幾米繩子,順勢解開。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鐵片,順手把鐵片塞進了木馬微張的嘴巴里,上下一扒拉,“咔咔”兩聲,正好卡住。
徐球笑嘻嘻地拍怕白色木馬的腦袋,“乖乖咬住哦,掉下去就拆了你的嘴巴。”
木馬:…
幸虧木馬不會說話,不然準口馬人。
解決完鐵片的落腳點,五彩斑斕的繩子被修長的虎口有繭的雙手,分別編織成4份同等長度的繩子。
他沒有多少感情地說道:“人已經死了,接下去要管好自己,不要讓自己掉下去。”救起來,來不及。
“嘖嘖,掉下真是影響游玩的心情。”
這句話真的不好聽,但又是事實。
孫毅開口說了個“你!”,又閉上了嘴巴。
他想說,你怎么可以這么冷漠。
但是,明明他才是做得最多的那個人,他無法用傷人的語言去傷害他。
老師曾經說過,有些話,說出口就不能撤回了。
你不能看他說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他們同樣沉默著。
徐球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又變成了那個毒蛇球。
他“嘖嘖”兩聲,仿佛剛剛沉默的不是自己一樣,“哭喪著臉干什么,打起精神來,把手伸出來。”
其他人:“???”
人格分裂嗎啊喂?
情緒轉化這么快的嗎?
手伸出來干嘛?
打板子嗎?
沒等他們收拾好情緒,徐球又說:“接著繩子,把自己和木馬綁牢固點,等下掉下去我可不想給你們收尸。”
“繩子?”
洛晴看看被四分五裂的繩子,乖乖伸出了手。
見狀,孫毅和李建軍也伸出了手。
徐球這個人,說話是挺氣人的,但是心,大概還是挺活潑的。
修長的雙手先是把三根繩子各自團成了一團球,手腕抖動,五彩的一團就以極快的速度投擲而出。
“嗖。”
“嗖。”
“嗖。”
準確、順利地落入三人各自的手中。
三人握住手中的繩子,看著徐球。
“然后呢?怎么綁?”
徐球白了他們一眼,“綁自己都不會綁嗎?”
孫毅:“???”
會綁自己才不正常吧?
他們可沒有忘記剛剛慘絕人寰的一幕,他們絕對不要變成那樣。
說悲傷也是真悲傷,但更多的是對自己唇寒齒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