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見起火的方向,與天師府外有軍隊的呼喝聲,張天師雖一片怒容,但卻并沒有在意。以他的能力,如此亂局不過反掌可定。只是地宮之中車長老被殺,教中隱秘只事敗露,令他有些又氣又惱。此時又聞不遠處有悲呼之聲傳來,心下有火的他,不禁勃然大怒,斷然喝道:“哭號什么?本天師還沒死呢。”
悲呼之聲頓止,卻聽一群人匆匆奔來的腳步,在十二名黃袍道人抬著區開珍的死尸進入天師殿前院的一剎那,張天師與身側的紅袍道人先后都一時怔住了。一抹凝重出現在張天師那張好似神仙中人,悠閑淡然般的臉上。
他緩緩走過去,在區開珍的尸身前站立了一刻,久久不語。那名白發紅袍道人也跟著走了過來,他臉上帶著十分驚異的表情,輕呼道:“是區道兄,他怎么也…”慌忙蹲下身子來仔細探查,又搖頭道:“是正面對敵不過,逃走時不幸中掌遇害的,只不知雙方斗了幾招…”
一名領頭的黃袍道人強忍悲憤,作禮拜道:“天師,公冶長老,適才區長老遇敵,在數十息之內,便不幸遇害了。”
“數十息之內?”張天師一驚,轉而又冷冷地說道:“當今世上能在數十息之內殺害區長老的,會有幾人?有誰又敢與我天師教為敵?”
那白發紅袍道人正是天師教十八長老之首的乾宮陽長老公冶基,此老雖然甚少涉足江湖,但對江湖之事與人可謂是了如指掌。但聞張天師問詢,立時曲指說道:“當今世上能擊敗區道兄的本就不多,不過二三十人。但能在數十息之內殺害他的人就更少了。曲指算來,日月魔教有任我行、東方不敗及向問天三人,少林有方證和尚、嵩山有左冷禪、武當有玄元道人、沖虛道人,丐幫有解風,華山有風清揚,除此之外…或者昨日的華山岳不群亦有可能。他居然能把區道兄殺死,這倒真有點難以令人置信。”
張天師斷然說道:“不是他。華山派向以劍法著稱于世,拳法也不錯,但在掌法上卻一向聲名不顯。車長老與區長老都是中掌而亡,所以殺他們的應為一人。車、區二長老的武功,雖不及你,卻也相差不多,在武林中己罕有敵手。即使是我,想要殺他們兩人,除非偷襲,不然也難以在短時內輕易擊殺。”
“所以殺他們這個人的武功非但是高,而且陰險之極,決不正面對敵。如同刺客一般,覷見破綻,一擊既走。那岳不群的武功雖然不弱,但斧鑿之跡太過明顯,遠遜于我。就算比車、區二長老強也強不了幾分。想在數十息之內正面擊敗區長老,并迫使他逃離,然后再追上掌殺他,還欠些火候與膽氣,需得再練幾年方可。殺人者不是他,而是另有高人。”
岳不群聽后不由微微冷笑,這張天師倒也武斷。方才那道人向來養尊處優慣了,武功劍法或者不錯,不遜于已,但生死搏命的能力卻差遠了。正所謂差之毫厘,便繆之千里,差了一點就是生死兩別。
公冶基一聽說另有高人,頓時面色一驚,那張瘦削木訥的老臉上,起了兩道很深的紋路,默默的點點頭,道:“如果不是岳不群,其他的江湖中人都與本教無仇無怨,想必也不會特意前來天師府殺害本教的長老了。那就只剩下一人,便是南京御馬監的少監汪直了。必然是他潛伏于魏國公的護衛之中,欲要探查本教的隱秘事,區道兄于無意間撞破,于是遭至他的滅口。”
張天師輕移腳步,走到了區開珍道人的尸身旁邊,低眉凝目地注視著他。他的臉上雖沒有顯著的表情,但是一雙鳳眼瞳目里卻含蓄著很深摯的情誼。
而公冶基的那張老臉上,也現出了無比的悲忿!真想不到在短短時辰內,就連坤宮長老車白襦、震宮長老區開珍這等的武功,居然也會遭人毒手,那只是稍強一些的,自已的安危只怕也危險的緊。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汪直?
張天師終點點頭道:“從這霸道的掌勁上來看,倒有三分像是汪直的‘霹靂神功’。哼,那汪直不過區區被文臣打壓的閹人,若無本天師,如何能覆滅雄居江南達百年之久的屠龍幫?本天師剛剛助他成就大功,不想這閹賊轉眼便與本天師反目。不過搶了幾個不錯的鼎爐,殺了幾個不開眼的草芥罷了,便對本天師不依不饒的。著實可惡!”
公冶基的老臉上起了一陣痙攣,狠狠咬著牙,狠聲道:“天師,今夜一定要是找著了他,一定要把他碎尸萬段!”
張天師冷冷地說道:“外面的那伙兵丁也鬧夠了,傳令下去,整個上清鎮全面戒嚴,不可令外人輕離了龍虎山。鬼卒們全部出動,專意誅殺那五百兵丁。剩余的九宮陰陽長老,天罡、地煞部高手全部齊集天師府,誓要將殺人者尋出。本天師要將他處以‘萬鬼噬魂’之刑。”
“貧道謹尊天師之命。”
岳不群聽聞張天師的誅殺令后,頓時吃了一驚,看來自已對于古代各方勢力的狠辣程度還是太過想當然了。一直以為古代的皇帝權威與朝庭的兵馬是不可侵犯的,現在看來,這古代稍有勢力的豪強,并沒把皇帝與朝庭放在眼里,說殺人就殺人,渾然沒有當成什么大事。如果朝庭日后安撫不下,就是造反亦有可能。
想天師教在東南一帶可是深入人心之大宗教,如果他們造反了,只怕不下東漢末年的黃巾之亂。朝庭縱算知道了天師教有劣跡惡行,只怕也只得捏著鼻子默認了吧?
只聽張天師又陰測測的說道:“公冶長老,為以防萬一,寧王那里,便由你親自去聯絡了…”
“寧王???”岳不群聽后又是一驚,這不是日后造反的明朝番王嗎?居然在此時就與天師教有瓜葛了?
公冶基遲疑的問道:“寧王向被朝庭所警惕,多年來勢單力薄,較之本教都遠遠不如。本教上千年不敗之基業,真的要與之一起…”
張天師斷然喝道:“正是因為寧王的勢力單薄,日后本教方能占據主動。若是寧王的勢力太大,本教主還不愿意與之聯合呢。本教主需要的是寧王的大義名份,可不是他的實力。事成之后,我天師教一統宇內,天上地下,唯正一是道。本教主可斷斷容不下其他的邪魔佛子、外道國師之流。”
公冶基的面容數變,遲遲不能動彈,張天師厲聲喝道:“愣著作甚,還不快去。”
公冶基想了想后,咬牙拜道:“天師,今上登基之日雖短,然風聞其少年老成,與先帝品性大為不同,滿朝皆服,并非主少臣疑之混局。我天師教欲在此時…起事,只恐是有勝無敗之局啊…”
“胡說八道。”張天師怒喝道:“閣臣萬安、尹直等人不學無術,劉吉、劉珝等人尸位素餐,號為‘紙糊三閣老’。那萬安是‘萬歲閣老’,劉吉則稱之為‘棉花閣老’不怕彈,簡直是無恥之極。朝中宦官及佞幸當道,太監梁芳、外戚萬喜、傳奉官等幸進之輩多達二千余人;整個明庭朝政混亂不堪。什么禪師、真人、佛子、國師的多達千人,北方大地可謂盡是狐狼之所。加上少年皇帝初登大寶,天下官員狐疑不信,朝庭政令難至江南,此時不反,還待何時?速去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