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三壺酒下肚,人便有了些醉意,見得這窗外華燈絢爛,人潮涌涌,那相攜行走的年輕男女,回眸相視之間,眼中唯有彼此,嘴角盡是化不開的蜜意。
燕岐晟瞧著卻是悲從中來哀嘆道,
“想當初我與長真情意相投,濃情蜜意之時,也曾如此心心相印,到如今為何成了這樣!”
卻是又灌了一杯入肚,
“這真正是人心易變,世事遷移她的心就變了,這茫茫人海之中還有誰能與孤靈犀一點,心意相通!”
這廂又連著灌了三杯酒,將面前的杯盞一推,搖搖晃晃的起身頹然道,
“走吧,回宮!”
兩名太監剛想上去攙扶,立時被他推了開去。
待得三人離開酒樓,燕岐晟滿肚的酒氣被夜風一吹,倒是清醒了一些,一路負手在街上游走并不著急回去,后頭跟著的小太監上來輕聲道,
“爺,夜已深了,還是早些回去吧,此處有一條近路可通皇城。”
說著拿手一指。
燕岐晟看了看四周已經漸漸稀疏的人群,點頭道,
“回去吧!”
“是!”
后頭兩名小太監忙緊緊跟隨,只這一入小巷,便見著前頭有一頂青布小轎搖搖晃晃走在前頭,這巷子窄小,四個轎夫與一旁扶轎的婆子一擋,后頭人便不好走了。
燕岐晟倒是不急,不慌不忙的負手走在后頭,眼見得那小轎拐入一旁的岔路,與他們就要分行時,卻聽得有人哎呀一聲,
“救命…”
那扶轎的婆子一聲救命還未叫出高音兒來,人便栽到了一旁,從那兩邊的墻頭上跳下兩名彪形大漢來,幾道寒光閃動間四名轎夫便被人抹了脖子,其中一個黑衣人哈哈一笑,
“苗家小娘子,可算是讓我兄弟尋到機會了,還不快隨我們兄弟尋個地兒快活快活去!”
當下伸手在那轎中一拉,果然抓了一名女子出來,只聽得一聲婉轉如鶯啼的女聲驚叫道,
“你們…你們要干甚么!來人啊!”
那漢子獰笑一聲,將刀往那女子的脖子上一放,惡狠狠道,
“你若是敢再嚷一聲,這刀子可是不長眼的,若是劃花了你的花容月貌,可別怪我們兄弟不憐香惜玉!”
他們在這處糾纏,燕岐晟負手立在那巷口處卻是久不見動作,后頭兩名小太監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悄悄上前猶豫道,
“殿下,我們…我們可要叫那巡城的衙役來?”
燕岐晟立在那處嘴角透出一絲怪異的笑意,搖頭道,
“不必!且看看再說!”
那巷子里的女子被人以刀架在脖子之上,立時嚇得不能敢動彈,卻是哭了起來,聲音即便是驚恐之下發出,也仍是清脆悅耳,十分動聲,光聞其聲便知必是一位美人兒。
“救命啊!來人啊!有沒有人救救我呀!”
兩名漢子哈哈大笑,
“小娘子還是留些力氣待會在床上叫吧!”
拉扯著她便要往巷子深處去,燕岐晟笑了笑轉身往另一條道走去,后頭的兩名小太監見此不由面面相覷,三人剛走了幾步,卻聽得后頭腳步聲響,有人自后頭跑了過來,一把拉住了燕岐晟的衣袍,
“救命!求求您…救救我!”
燕岐晟一回頭借著一旁人家府門前高掛的燈籠燈光,卻是一眼瞧見了一張千嬌百媚的臉,這一張臉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杏眼翹鼻,櫻桃小嘴,柳眉一彎,一雙眼兒里似盛了一汪湖水,里頭的盈盈波動,含情脈脈。
好一個美貌的傾城佳人!
燕岐晟這還是頭一回見著美貌可堪與長真相較的女子!
長真因著血統緣故,身姿高挑眉目大氣,眉宇之間有一派剛強堅毅之氣,而眼前的女子卻是一貫的漢家女兒柔弱恭順的樣兒,眼波兒轉動間立時能挑起男人的呵護之心。
燕岐晟暗暗一笑,倒也不揭穿她一個柔弱女子如何能從兩個彪形大漢手中逃脫,只是一袖子拂開她細白的手指,身子一閃兩個大漢便被他一左一右踹倒,這兩腳極重,兩個漢子身子飛起撞到墻上,卻是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昏了過去,燕岐晟沉聲吩咐道,
“把這兩人帶回宮去!”
兩個小太監應道,
“殿…爺,不如將他們交到衙門里去吧!”
燕岐晟聞言似笑非笑的瞧了二人一眼 “交到衙門里…只怕待到過去審時,人都挺尸了!”
回頭瞧向那坐倒在地的女子,
“你是何人家女兒?家住在何處?”
那女子低下頭滿頭青絲早就因著奔跑而散亂,此時垂下來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當下柔聲應道,
“奴家乃是前頭流風巷苗家的女兒!”
燕岐晟嗯了一聲,過去親手將她扶了起來,待那女子抬頭時仔細又打量了她一番,贊道,
“這樣的容貌倒是少有!”
確實少有,這些人真是煞費苦心,知曉長真的容貌難得,便去尋了一個與她容貌各擅勝場,又還性子截然不同的年輕女子,只怕…這是早就在謀劃當中了吧?
心里想著面上不顯,指向那邊巷道,
“你的家可是從這處走?”
“是!”
那女子低低應了一聲,燕岐晟點頭吩咐道,
“你們留一人在這處守著!”
兩名小太監低頭應是,燕岐晟卻是扶著那女子往流風巷走去,經過那四名轎夫與婆子伏尸之處,那女子驚叫一聲往他懷中鉆來,燕岐晟冷笑著將人擁入懷中,柔聲安撫道,
“別怕!”
回頭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監,
“瞧瞧可有活口!”
“是!”
燕岐晟復又擁著那苗家的小娘,一路往前走去,這女子生得極好,不但容貌好,身姿更是柔軟,燕岐晟一只手掌扶在她細腰之上,只覺軟若無骨,隱隱又有異香撲鼻,卻是眉頭一皺,
“這香味…怎得有些怪!”
初聞之令人覺著腦子一清,復聞之只覺香氣撲鼻,不由自主翕動鼻翼時卻是再不記得這香味到底是甚么香了,只腦子里一勁的覺著好香好香,便不知不覺想往那香氣來源處尋去。
燕岐晟低頭一眼瞧見了這女子領口處微微的起伏,這女子雖說生的瘦弱,但只胸前的那一處可見,便可瞧出她寬大的衣衫下必不干瘦單薄的。
燕岐晟眼中寒光一閃,抬頭瞧向前頭府門上的匾額,
“可是這家?”
那女子點頭,此時倒是醒過神來一般,忙將身子自他懷中抽出,
“多謝恩公相救!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待得奴家稟明爹爹,定要好好答謝恩公!”
燕岐晟一笑,
“區區小事不必掛在心上!”
當下上前去拍門,待得門子打開門瞧清楚人時,便驚呼一聲,
“六娘子!”
這廂進去叫人,里頭的人被驚動立時又是一陣呼叫,苗家的家主自稱苗清江,這廂出來對燕岐晟千恩萬謝,連問高姓大名必要重重酬謝,燕岐晟隨口扯了一個陳奇的化名,只說自己本就是官府中人,那兩個半路劫色的匪徒,要由他親自提審,待得案子有了進展便派人來告之。
苗清江聞聽更是連連點頭,
“有陳恩公的話,老朽自然是放心的!”
這一出英雄救美又為美所迷的戲碼,燕岐晟演的是盡職盡責,待到已近四更之時他才回到了東宮,將那兩個漢子卻是交給了燕杰。
“好好審一審!”
“是,殿下!”
燕杰提了人剛要走,燕岐晟卻是出言道,
“把這兩人也帶下去吧!”
卻是手指著身后的兩名小太監,兩名小太監立時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太子爺!太子爺!奴婢二人冤枉啊!”
燕岐晟聽了冷笑,
“冤不冤枉,你們自己心知肚明!”
燕杰這廂打了一手勢,立時有侍衛進來將兩名小太監堵上了嘴帶了下去。
燕岐晟這才回身往內殿而去,見著穆紅鸞還未說話,她便已皺起眉頭,
“你這身上…什么味兒?”
燕岐晟一臉厭惡的伸手解衣,
“我還當他們能有甚么高明的伎倆,沒想到還是美人計這一招!”
穆紅鸞過去助他解衣,笑道,
“這美人計雖說老套,但古人說食色性也,這乃是千百年來顛仆不破的真理,太子爺如今與太子妃正是兩生怨恨之時,若是有一位美貌絕倫的解語花出現,是男人都有上套的時候!”
燕岐晟應道,
“也是難為他們這般算計,先是用那李鑫兒鬧出事端來,弄一個滿城風雨,便是你不上勾也能污了我的名聲,之后又讓李鑫兒以死將你拖下水,再弄一個顏色姝麗可與你相比的女子,給我安排一場英雄救美…”
說著卻是冷冷一笑,
“他們這還怕我不上勾,竟在那女子身上弄了勾魂香!”
穆紅鸞聽了卻是笑道,
“太子爺這回可是錯了,這香味兒可不是甚么女支院窯子里用的下三溢香味兒,這乃是一種用處女身子做藥引,自女子初潮來時便將之埋入玄陰之處,培育出來的一種十分奇特的芳香,名謂妙聞香!”
燕岐晟一聽眉頭一挑,
“妙聞香,這名字倒有些禪味,也不知是何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