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使團在馬尼拉足足修整了二十天,等到全員身體和精神狀態基本恢復后,方以智、鄭芝鳳方才與張文耀等人告別,拔錨起航后向大明返航而去。
崇禎十四年十一月初九日,船隊在北海艦隊派出的幾艘戰艦的護衛下抵達天津衛碼頭,在離開大明五年后終于回到了故土。
踏上碼頭的那一刻,自恃心志堅定的方以智也不禁雙眼濕潤,而隨后下船的使團成員中,有的人則是放聲大哭,但更多人則是歡呼和雀躍著,表達著對回到故鄉的那種激動的心情。
十天之后,回到京師的方以智和鄭芝鳳奉詔入宮覲見,陪同他們一起入宮的還有溫體仁、孫傳庭、陳奇瑜以及禮部尚書鄒維璉、鴻臚寺卿李進番等相關人員。
雖然朱由檢已明令廢除了叩首禮,但首次覲見天顏的方以智和鄭芝鳳,依舊是堅持著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
尤其是方以智,以一介白身直接被擢為禮部侍郎銜出使歐洲,這種天大的恩遇可以說是自古罕見,尤其是在他自知名氣并不大的情形下,驟然有此榮耀加身,這種等同于再造的知遇之恩,是他無論如何都會感激涕零的。
“方卿、鄭卿且起!
卿二人在明知前路吉兇未卜,甚至隨時極有可能葬身魚腹之危時,依舊毅然奉命橫跨數萬里之大洋,率團出訪極西之歐洲諸國,其心性之堅毅、勇于任事之擔當,用心辦差之能力,實為天下官員之楷模!
朕對二位卿家于此行之諸多表現極為滿意!
還望二位卿家今后戒驕戒躁,始終保持此優良作風,將此風格貫穿始終,在本職中充分發揚光大,為建設一個嶄新之大明做出更多貢獻!
二位卿家對歐洲之行有何看法,現下可以大致講說一番。
方卿,你便代表鄭卿講一講吧!”
朱由檢打量著方以智這位后世傳頌的名人,心里頭不禁暗嘆:“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對于此次歐洲之行的所見所聞,方以智都做了詳細的筆錄,對歐洲各國的風土人情及所看到的國情大政都有描述,并在其間添加了自己的思考和評論,可謂是十分用心之至。
這本多達十幾萬字的游記體的著作,朱由檢已經在數日內瀏覽完畢,并且對現在歐洲各國的概況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和認識,這本筆記可以說是相當珍貴的資料,對于大明制訂相關政策有著很好的借鑒作用。
這種極其認真敬業的態度,也是大明官場所需要的。
“微臣等愧不敢當!
若非圣君在位,臣與鄭鳴山此生怕是絕無機會能有如此見識。
臣等只愿此行所獲能有助于我皇明日后之發展。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此次歐洲之行,臣等認識到天下是如此之大,有諸多國家在某些方面之建設中,還是有許多值得借鑒的地方。
比如歐洲幾個強國所建立之大學,其為人師者所教授之知識,俱是以日常實用為主,許多工具若是于我皇明大力推廣,對于我國國力之提升還是有相當之裨益。
若非圣上如此開明睿智,臣等也是一直以為,我煌煌大明,乃是全方位領先于天下,并且不管多少年月,也會始終保持此等優勢。
但臣等在游歷諸國之后,心里似有所感,要是照此境況發展下去,歐洲一些國家,諸如法國、普魯士國等,很可能在不遠之將來,在國力上超越我國。
臣觀歐洲諸國行事,皆以強者為尊,舉國上下皆以物質財富為尊:無論你是如何獲取財富,眾人都是只講結果,不計較過程。
此等行舉,實與強盜無異,與我華夏之國千百年來倡導仁義禮智信截然不同!
臣觀此后亦是心生隱憂。
若有朝一日,歐洲些許國家國力強盛,說不得便會覬覦我國之財富,若其憑強橫之武力來犯我,最終結局如何實是難以預料!”
感受到朱由檢對自己既欣賞又親切的態度后,方以智心頭的一絲拘謹與忐忑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于是他接著朱由檢的話題,洋洋灑灑發表了長篇大論,昭仁殿中端坐的溫體仁等人有的在凝神靜思,有的則是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大善!”
方以智講完之后,朱由檢不禁拍手贊道。
如果說徐光啟是大明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那在這位名臣離世之后,經過此次歐洲之行的鍛煉,方以智將會成為當世當之無愧的大明對外第一人。
朱由檢獲悉,方以智為了能夠更好地與歐洲各國政要交流和接觸,在這近五年的時間里,已經學會了法語與葡萄牙語,在平時能夠較為熟練地用法語與笛卡爾交流,這種語言上的溝通也促使兩人的關系得到迅速提升。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方以智這種態度值得予以特別的夸贊。
“方卿上述言論甚合朕意!
方卿能于諸多細節中察端倪、識趨勢,如此思想遠超諸多世人!
卿以為,接下來我大明該采用何種舉措加以應對?”
在稍微夸贊幾句后,朱由檢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他現在非常期待方以智提出的解決方案能與自己高度契合,那樣的話,自己的計劃就會增添更強的主動力。
“啟奏圣上,臣以為,我皇明若想不被趕超,那就當學其重視實用人才之培養方法。
臣建議設立專門學堂直至大學,從幼童少年中發掘并培育人才,教授其數學等相關知識,多多與歐洲相關方面進行合作交流,并將其定為長期之策,不因一時之成敗而止步不前。
長此以往,我皇明焉有不強之理!”
方以智從容施禮后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甚好!
卿可愿意擔此重任?”
方以智的回答讓朱由檢非常滿意,這與他創立皇家理工學院的思路完全一致。
“若能遂君王之志,臣愿用畢生投入于此!”
方以智躬身慨然道。
“好!
方卿可能不知,朕已創立皇家理工學院,其目的與卿別無二致!
既是卿愿意為國育才,那學院祭酒之位便是卿的!”
方以智、鄭芝鳳陛見數日之后,圣旨發出。
方以智以禮部尚書銜出任皇家理工學院祭酒。
鴻臚寺卿李進番調任禮部左侍郎一職,其職位由鄭芝鳳以禮部侍郎銜接任。
與此同時,鴻臚寺升格為正三品衙門,署衙所需人才以及職官升擢,由吏部及鴻臚寺堂官議定。
出訪歐洲使團成員中病歿者入英烈祠祭祀,有親屬者領燒埋銀五百兩;使團官吏均升兩級,擔任使團護衛的錦衣校尉同例。
選派留學的孤兒都進入理工學院繼續學習,照顧他們的護從全部轉為學院吏員,俸祿照其他衙門人員例發放。
方以智、鄭芝鳳的正妻均獲五品宜人封贈,其余人等每人賞銀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