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縝立刻停步:“內務府出事了,胡宗元帶進宮的那批絲綢,有一半是貨不對版的次品!
“剛拉進內務府開封驗貨掌管絲織的太監就看出來了,如今胡宗元及其帶來的杭州織造局的人都傻眼了,方才內務府那邊也把太師和戶部尚書給請過去了!事情好像鬧得很不小!”
李南風聽完都驚呆了!
胡宗元一旦出事肯定跑不了是李夫人下手的,她一直以為李夫人是要等胡宗元進到京師才開始動手,她還想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和李摯就是想盡辦法也要幫著擼上一把,卻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在綢緞上動手,這說明她早在胡宗元剛進杭州織造局時她就已經謀劃好了,就等著姓胡的進宮這一著呢!
難怪她那么鎮定也沉得住氣,胡宗元都到京師了她也只不過是私下里著人往滄州去過一趟,織造局這批絲綢都是供宮里用的,怎么能出漏子?這出了簍子哪里是問罪的份?這可是要殺頭的!這是欺君之罪!
她打了個激靈,說道:“那貨有多次?”
次的程度直接關系到這件事的可信程度有多高,皇帝是個精明人,如果是殘次太嚴重,胡宗元再一喊冤,搞不好這位圣明之君有立案審查的可能,這樣一來李夫人就很麻煩了!
“沒有多次,顏色質地都不相上下,但就是次一等,完全不是能拿進宮的那等質料!”
李南風攥緊手心。
既然顏色質地不相上下,說明與正品相差不多,這樣故意栽贓的說法就不可信了,而胡宗元的申訴聽起來就會像狡辯,不要說皇帝不信,首先內務府的人就不會相信,他們不信,又怎么會跟皇帝詳細稟述呢?眼看就到年底了,這件事他們也是要擔干系的呀!
由此可見李夫人設計得有多么縝密,原來她要的根本就不只是那筆嫁妝,而是直接要置胡宗元于死地!胡家就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上這條船來了,李夫人存著什么念想還用說嗎?李南風早前還以為不過是借此要回外祖母的嫁妝,順便收拾他們一頓即可,沒想到她竟是半點余地都沒給人留下!
她到底是有多恨胡氏和胡家?前世應該是沒有這一出啊!
李南風縱然也是個嫉惡如仇的,也對李夫人這次的出手捏上一把汗了。
她到底多有把握?
胡宗元兄弟死了,胡氏要是懷疑到她頭上,絕對也不會善罷干休吧?不光是絕了她娘家的后,還斷了他們永王府想借織造局攬財的念想,而李夫人理應也不會白白放過永王府?胡宗元是怎么進織造局的,這件事想必她也一定會授意人起底!
…想到這些李南風都覺喉頭發緊了,她脫口道:“世子在哪里?!”
“李南風!”
袁縝正要說話,遠處卻傳來晏衡的聲音,他駕著馬兒飛奔過來了,到了跟前縱身下來道:“內務府的事你已經聽說了?”
李南風點頭:“我正要去找我哥!”
“別去找了,他肯定進宮了,走,我帶你上內務府去!”
李南風兩眼放亮:“你能帶我進去?”
“光明正大是不行,悄悄去還是行的。”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李南風招呼袁縝跟上,回府去坐馬車!
吏部左侍郎常歆是李存睿給皇帝舉薦上來的,新上任,常夫人到京之后特意前來拜訪。
但凡只要是李存睿賞識的人,李夫人也都會尊重有加,李夫人不光挽留常夫人留下用飯,還趁著天光晴好邀請她往自家園子里走了走。
金嬤嬤是在她們湖邊漫步的時候過來的,湊上來跟她說了幾句就退開了,李夫人神情里連個微波都沒有,平聲靜氣道:“老爺既然去了內務府,那就定在午初開飯。”說完她又與常夫人道:“冬日天短,我們北上之后就慣于早些用飯。”
兩廂寒暄著往前,李夫人仿佛連衣角都沒閃動過一下。
金嬤嬤出來到了前院,面對等候在此的李南風反復咬了幾回牙,才說道:“太太心里都有譜。”
李南風也就不說什么了,火速出門上了馬車,與晏衡進宮去。
作為皇帝的外甥女,太師的掌上明珠,想進個宮還是不難的,晏衡同樣輕松。
內務府在西華門進去,一路都順利,只是到右翼門西側,到了衙署范圍,不能亂闖了。晏衡當然有辦法,換下了盔甲只穿著常服的他引著李南風從甬道七彎八拐地到了白虎殿,漸漸地就聽到了有聲音了,并且也能看到廡廊下路過的人也多起來了。
內務府也不算什么機要衙門,又處在宮內,因而沒有侍衛,此刻院子里堆滿了兩座高高的綢山,每一匹都開了封,而內務府會稽司的大臣都在院里,李南風赫然見到胡宗元就在其中,而他旁側還站著幾個人,當中一人與他有幾分相似,想必就是胡宗元的弟弟胡宗亞。
再看過來,李存睿與戶部的人也在了,這細細辯認過來時,院門口又有人快步進入,竟是隨著禮部尚書梁賜一道進來的李摯!
李南風趴在鏤花窗上張望,事情應該已經進行到一半了,胡宗元面如白紙,兩腿正篩糠,說話間就撲通跪倒在地下,聲淚俱下道:“下官登船之前是親眼看著封的,不知道何以會出現這樣的事,各位大人,下官當真是被栽贓的!”
內務府的人聞言怒道:“既然絲綢你有檢驗過,那漕船上的船工你可曾查過來歷?!”
胡宗元語塞。
旁側押貨進宮的船工聞言立刻跪下了:“太人明鑒!小的們絕未染指過絲緞,而小的們當初有幸登船,乃是胡大人親自查過來歷也是他親自挑選的!”
“船工都說是你自己挑選的人,你如今哪來的膽子喊冤?!”內務府的人都氣炸了,這馬上年底了,宮里本身要用不少絲綢,年底各宮要賞賜大臣官眷也等著要用絲綢,這節骨眼兒上姓胡的居然還跟他玩花樣,他能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