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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良人罷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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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九十九泉向東,地形漸漸崎嶇起來,大隊人馬自軍都陘趕至宣化,風停雪住,都支也感覺這邊的天氣要暖和了一些。宣化雄城,趕往邊地做買賣的人很是不少,入城之后,其喧囂熱鬧,令小夫妻兩個都很是驚奇不已。

  宣化府城方長不過四里,城中市集卻極是繁華,他們兩個逛了許久,才尋了一處食鋪用飯。幾個從松漠地過來的藥材商正在低聲議論,又有人大聲說道:“開春之后,某便往黑城、盛樂去也,一邊收些好藥,一邊也去瞧瞧那汗王的盛樂行宮。”

  “那又有什么好瞧的,不過也就是些帳幕罷了。”

  “不是,就跟漢地的屋子一樣,”都支忍不住插嘴道,“很寬大的院子,外面還有兵營,里面都是屋子,上面覆著青瓦。”

  那幾個藥材商都轉頭瞧著他,其中一個問道:“這位小郎君,可是從云中來的么?”

  “云中?某是從黑城來此。”

  幾個藥材商都笑了,打量著他道:“小郎君可是西室韋部之人?想必是才來漢地罷。”

  “不是,某乃是同羅部族之人。”見那幾個商人臉上微微變色,都支忙又說道,“某隨漢家大軍來此,要往燕京去。軍中大人說,要把某送到那講武堂去。”

  “原來如此,倒是要恭喜小郎君了。”那幾個商人神色緩和下來,堆著笑意向他道喜,“既入講武堂,這富貴前程自然是不用擔心了,好事,好事!”

  都支連忙也學著燕州軍官做派,抱拳回禮。又聽著他們議論不已:“都說周統領極會打仗,如今連云中都已收復,銀夏那邊,還是一團亂局,可見他的本事,其實言過其實。”

  “我燕鎮大軍,平遼東,救新盧,又收取河東、關內,實可謂所向無敵。這區區陜北之地,打了半年,也沒個結局,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若是郭元帥換一員大將往延安掌兵,說不定,這朔方地都給拿下了。”

  “嗐,這說到天邊去,周統領可是跟了都帥多年的臂膀,”一個胖子搖頭晃腦道,“都帥是不會換將的!”

  宣化府衙之內,新任宣化刺史蔡南泉請常玉貴坐下說話:“聞說陜北道大總管、周恒周將軍也已經回京了。”

  “哦,”常玉貴從仆役手中接過茶盅,“莫非羽林軍燕州軍各師,俱都陸續返回了?”

  “這個下官如何知道。”蔡南泉掀袍坐下,“只是如今四處皆有議論,說是陜北戰事不順,都帥很不高興,是以將周統領給調了回來。”

  “新平之圍既解,如何能說戰事不順。”常玉貴搖頭道,“周統領雖說年輕,卻是雄才名將,謀勇兼備。陜北之戰,便是換了都帥親至,也未必就比他打得更好!”

  “下官在常山之時,也曾與周統領共事一段時日,其人氣度智略,下官很是佩服的。”蔡南泉拈須說道,“只是駱統領一戰而取云中,陜北卻打了這許久,坊市之間,也就難免議論紛紛了。”

  常玉貴微微皺眉,凝神思索起來:“倒是不知道這其中有何內情,不過料想都帥心中定然是有成算,咱們也不用想那么多。”

  他放下茶盅起身道:“我師自黑城返回,六百里路途,糧草俱盡,要在城中兵營休整一日,某自會約束部伍,不教他們在城中生事。”

  “這個不消說得,下官自然是放心得過。”蔡南泉笑道,“此前樞密院已有書至,教本地發付糧草與大軍,自有軍供司與府衙算錢。回頭點檢便可教人往倉署取糧也。”

  “如此,那就多謝了。”

  羽林軍第四、第五師尚未進入京城地界,從陜北返回的周恒已經從南面麗正門進了燕京城。

  他領著柳松等隨扈,一路風塵仆仆,入城之后直往西海池去。進了廣寒宮西節堂,郭繼恩欣喜起身,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卻是受累了,如今回來,你可好好歇幾日,再來理事不遲。”

  瑞鳳郡主眼見周恒突然出現,一雙妙目便只在情郎身上打轉。周恒瞧著她微微點頭,又對郭繼恩抱拳道:“若非都帥急召,卑職已經在籌劃下一步戰事矣。”

  “冬季已至,馬瘦兵疲,也該教同袍們好好休整一段時日才是。”郭繼恩示意他坐下,“安將軍身體如何,要不要將他也召回燕京來?”

  “應該無妨。卑職臨行之前,也已經囑咐桑副統領以穩妥為上,不可輕易發兵。”周恒思忖道,“卑職半途得知云中大捷之喜訊,倒要向都帥與樞府眾位賀喜才是。”

  郭繼恩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周恒自己先忍不住打算解釋:“卑職當初之所以不曾遣主力南救新平——”

  “且住。”郭繼恩擺手制止住他,笑著說道:“如今戰訓司劉、粟二位將軍,尚在西山還未趕回。陜北戰事檢討,不妨等他們回來,咱們再議。你率師出征,轉戰數千里,好容易回來,也該先松一口氣才是。”

  他轉頭示意瑞鳳郡主:“殿下今日也不用忙了,陪周將軍出去走一走,說些話兒。二位的婚事,也該著緊辦了才是。”

  “啊?哦。”瑞鳳郡主懵然起身,聽得郭繼恩最后一句話,又不禁暈生雙頰,低下頭來。

  郭繼恩便目視周恒,努嘴示意。周恒也只好上前,請郡主隨自己一道出去。

  兩人出了西節堂,郡主才小聲問道:“將軍打算去哪里?”

  “先送你回宮,順便覲見太妃娘娘罷。”周恒吁了口氣,“咱們邊走邊說。”他將郡主打量一番,見她身穿大紅狐皮鶴氅,玉面紅衣,尤顯俏麗,心情也漸漸舒暢起來。

  他牽住郡主的小手,領著她出了廣寒宮,郡主也將他上下瞧著,小聲說道:“將軍出征多日,妾心中萬分牽掛。如今見你平安歸來,妾很是歡喜。”

  “某在軍中,一樣也是十分思念殿下。”周恒也有些喟嘆,“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此前從無這等念頭,如今則倍思之。那時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歸京之時,一定要與殿下終日相聚,以解此相思之苦也。”

  郡主面帶羞意,低頭任憑他牽著自己沿湖邊道路前行:“妾每日只在節堂里做事,將軍隨時都可以過來的。”

  “嗯,這些日子,你們想必也是辛苦。”周恒注視著湖面蕭瑟冬景,沉吟問道,“陜北戰事,想必京中有許多議論?”

  “啊?”郡主驚訝抬頭,她疑惑地想了想,輕輕搖頭,“戰訓司柴都尉與幾位參謀雖在沙盤之前有過議論,卻沒有說將軍處置有何不妥之處。至于外面么,卻是沒有人在妾面前提起過。”

  她有些擔心地注視著周恒:“莫非,將軍有聽到什么不好的傳言么?”

  “沒有什么,”周恒微微一笑,“殿下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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