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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元帥待雕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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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燾的住處是晉陽城南面開遠門東側的朝真坊內,一處破舊的三間瓦房。待他匆匆趕回家中,已經過了戌正時,妻子俞惠尚在張燈等候,見到丈夫回來,她笑著埋怨道:“官人如何這個時候才回來,飯都已經冷啦,我再去給你熱一熱。”

  “不用不用,我已經用過了。往后若是過了時辰,娘子便不用等我,自己吃就是。”元燾有些歉疚,卻又興奮說道,“今日與崔官人、王氏兄弟同去晉祠,竟然遇著了郭元帥,今夜便是他相請咱們一道用了晚飯。”

  “呀?”俞惠張著嘴,半信半疑地瞧著他。

  “千真萬確。”元燾忙捉了妻子的手,教她坐下,繪聲繪色描述了白日情形,又說到郭繼恩直接辟他入樞府任事,小夫妻兩個都高興得不知所以,彼此瞅著傻樂。還是俞惠先回過神來,得知丈夫明日便要往督府去應卯,便催促他早些歇息,自己喜滋滋地捧著已經冷了的粟米飯,就著一點腌蘿卜,吃得津津有味。

  元燾輾轉反側,一夜難眠,一大清早便急急入了內城。街道兩邊,錄事廳、軍營、軍器院、大校場,他匆匆穿行而過,直至北面并州都督府,門口當值的軍士引他進去,直至東路后院。元燾驚奇地瞧見郭繼恩許云蘿兩個各執兵器,正在對練。

  他見許云蘿一個嬌怯怯的小姑娘,一柄短劍如電光逐影,出手極是干脆利落,煞是好看,不由得暗中贊嘆不已。唐應海陸祥順兩個對此情形雖已司空見慣,仍然忍不住連聲叫好。

  兩人來來回回拆了二十余招才罷手,郭繼恩收刀入鞘,覷著元燾笑道:“你來得倒早,就與咱們一塊去用早飯罷。”

  “多謝元帥,不過小的已經用過了。”元燾咽下一口唾沫道。

  “那就再吃些兒。”

  元燾便跟著一塊往膳堂去,這里十分熱鬧,文武官員各自聚坐,小聲議論。已經傷愈的黃云樵與謝文謙同坐一桌,見郭繼恩等進來,他忙起身寒暄,又說道:“如今卑職已經痊愈,可率領著部屬往平城去助戰也。”

  師監方道云、副點檢張宗玉兩個也附和道:“其他幾個師的同袍都在北地奮戰,咱們卻在晉陽城中快活,心中其實甚是焦躁也。”

  元燾覷著這一桌都是佩戴著二三品的麒麟臂章,心知俱是軍中高級將官,便自己盛了湯面與唐應海、陸祥順坐了一桌,卻留意聽著將領們的對話。

  郭繼恩搖頭道:“第三師不必再往朔州開進,那邊的兵馬,也會陸續撤回,只留下兩個師。”

  黃云樵聞言,不禁失望道:“平城尚未克復,都帥為何就草草罷兵?”

  郭繼恩笑了笑:“自然是先給烏倫布臺留一點期望。”

  黃云樵不解其意,暗自琢磨,方道云卻道:“平城暫時不取,則我師可往延安,相助周總管,請都帥允準。”

  “這個就更加不必,本帥連趙石保部都給撤回來了,還教你們去做什么。”郭繼恩吩咐道,“幾位稍安勿躁,如今只以練兵為要,回頭樞府自然會有軍令下來。”

  三員將領只好低聲應命,謝文謙問道:“孟書田部就地編入并州軍,秦云龍、常玉貴、石忠財部皆返回燕京,則唐成義、關孝田、梁義川各師,如何部署?”

  “梁義川部就地編入雍州軍,為第六師,”郭繼恩大口吃面,“唐成義、關孝田、譚宗延、盧永漢各部,俱都撤回燕州——”

  他壓低聲音道:“以樞密院名義,預備籌建中州軍。”

  謝文謙正訝異間,郭繼恩已經指著元燾道:“這位元秀才,就征為樞密院主簿,協辦此事。”

  另一桌的元燾聽見吩咐,忙起身道:“是,是。”

  用過早飯,他跟著謝文謙來到議事廳,副都監將一摞文書遞給他道:“你先瞧瞧,心中大致有個底,然后咱們再計議。”

  “是。”元燾定下心神,放下文書仔細翻看,愈瞧愈是心驚,如今燕京握有羽林軍及四鎮之兵,加上都里城水師,已經超過三十萬兵馬。以這等實力,不說蕩平天下,料想梁魏與南吳兩處,決計不敢輕易來犯之。

  他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得謝文謙說道:“就先以唐成義、關孝田、秦存貴、喬定忠四部,先編入中州軍,駐屯于河間、巨鹿、邯鄲三地,以備中原戰事,如何?”

  “是。”元燾回過神來,便磨墨沉吟,打著腹稿,預備起草軍書。

  郭繼恩卻沒有來議事廳,他接到軍士稟報,得知王氏兄弟陪著父親前來拜訪,便吩咐往前邊二堂相見。

  夏樹元已經在二堂陪著那原任戶部侍郎王恭退敘話,郭繼恩進來,見這位王侍郎身形修長,儀容威嚴,頜下三綹長須,約莫五十余歲年紀,他便抱拳笑道:“王侍郎形神偉健,容色煥發,甚可賀也。”

  “在下王恭退,見過都帥。”王恭退起身斂容行禮,又問道,“適才與夏都使閑話,得知燕京情形。元帥少壯登朝,名蓋四海,身居重任而總馭兵權,實乃命世之豪杰,只是為政未免好新奇,這議政院既掌封駁事,二三子獨決便可,又何必邀那工商賤業者共議國家大政也?”

  陪同在座的王靜貞王靜吉兄弟都面露不安之色,郭繼恩卻并不以為意,只微笑說道:“士農工商,皆為國本,燕都郵報,早已詳述之。如今燕京轄地,百業俱倡,官府治理,諸政令皆關乎百姓,是以聚各業菁英以詳細議之再為定奪,這也是朝廷新政。”

  “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耕田讀書。”王恭退板著臉道,“士農者乃國之根基,那工商者不過枝葉而已,如何配與公卿士大夫共議國政!”

  “民豈分貴賤,天地生人,各操其業,這個便是大道。”郭繼恩依然面帶微笑,“王侍郎何妨往燕京去瞧瞧是如何情形,到時候,咱們再來議論這件事。”

  “不必了,道不同者不必相謀也。”王恭退只是搖頭,“某年齒已高,亦不愿遠行,就安心在宅中養老,以觀都帥成就大業,安定天下便是。”

  “既如此,本帥也不敢強求。”郭繼恩依然沒有動怒,“只是貴宅昆仲,既有功名在身,當應吏部銓選,就任地方才是,還望侍郎不要阻止才好。”

  “這個當然還是隨他們自己。”王恭退擺擺手,“少壯之人當有進取之意,老夫也不會攔著。只是家訓不可忘,國法不可忘,萬不可行那蠅營狗茍之事,不然,老夫也決計不會替你們求情。”

  王氏兄弟都悚然答應,王恭退也不再理會郭繼恩,又與夏樹元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王靜貞向著郭繼恩作揖,小意說道:“家,家父——”

  “沒事,王兄不必再說。”郭繼恩神色淡然道,“令尊雖與本帥政見不同,卻也是心胸坦蕩、光明磊落之人,本帥其實是十分欽佩的。他的囑咐,你們好生記住,廉潔奉公,實心任事,則庶幾無愧矣。”

  “是,多,多謝都,都帥教誨。”

  郭繼恩擺擺手,又囑咐了夏樹元幾句,便轉身出了二堂。跟在他身后的唐應海面色不忿道:“這個王侍郎,好生無禮。”

  “他不曾見過燕鎮之新氣象,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郭繼恩大步向前,嘴里說道,“待到這晉陽城,也如燕京一般,咱們再瞧瞧他作何想。”

  他們邊走邊說,很快進了議事廳,謝文謙吩咐元燾將軍書呈給郭繼恩,又說道:“中州軍既設,可以粟清海先為檢校統領。”

  郭繼恩將軍書仔細看過,元燾見他皺眉不語,心下有些惴惴:“若是不合都帥之意,小可重新起草便是。”

  “可以,就這樣鈐發。”郭繼恩將軍書交還給他,“交由樞密院監軍署備檔,發付三軍。”

  “至于中州軍統領之事,回頭咱們再議。”他瞅著謝文謙吩咐道。

  “國之存亡在兵,兵之勝敗在將。才之所堪,則授以大事。”謝文謙忍不住問道,“粟清海確有名將之姿,都帥為何遲遲不愿再用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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