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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晉地狼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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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州軍在易縣獲得大捷,再次震動天下。但是激戰之中,粟清海、丁孟秋等人也都負傷。郭繼恩便教他們暫駐易縣、淶水等處休整,自己率領中軍二旅,押著五千余并州降卒,和三千胡虜返回燕都。

  半道之上郭繼恩接到宣化戰報:圖韃兩部圍困府城,中軍乙師乙旅從涿鹿趕往增援,在辛莊遭遇乞答部主力,激戰之中,巡檢尤忠道中矢陣亡。

  路元璟在尤忠道戰死之后繼續率部死戰,直至楊運鵬率張季振、梁義川、陳情懷三旅趕至,殺退敵部,并進至宣化城外,與郁羅對峙。

  “尤忠道可惜了啊,其人粗中有細,是個不錯的將才。”郭繼恩坐在官道之旁的長亭之內,手拿楊運鵬寫來的軍報,很是心痛。

  “咱們要轉道趕赴宣化去么?”謝文謙問道。

  郭繼恩搖搖頭:“易縣大捷的消息,那邊很快就會知道,同羅部必然退兵。此戰過后,必突會專注奪取并州全境,再取關內道北部,延安、安定、涇原等處,圍逼西京。”

  他冷笑一聲:“晉陽失陷之后,就該輪到魏王面對圖韃鐵騎了。”

  “可是這對咱們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消息啊。”謝文謙開解他道,“二虎爭競,燕州仍然可以贏得休養之機。”

  郭繼恩只是搖頭:“咱們加緊趕回燕都再說罷。”

  中軍甲師的兩個旅再次將戰俘們押入小龍河南岸的俘虜營,于貴寶、安金重等也都趕至南苑軍營來見郭繼恩。安金重才見郭繼恩便焦急道:“某愿率何占海旅和左軍趙士祥部趕往宣化助戰,于監軍卻是執意不允。還望統領頒下鈞旨,卑職即日便可出發。”

  于貴寶沒有解釋,郭繼恩瞧了他一眼,對安金重說道:“甲、乙二旅既已返回,郁羅所部虜寇很快也會得知消息,定然退兵,老點檢其實不用再趕赴宣化去了。”安金重只得作罷。

  于是郭繼恩修書一封遣人急送至楊運鵬處,并用箭射入圖韃軍營,呈之郁羅帳前:“…于是會獵涿、易,赤黎奔竄,余皆授首。若仍不速去,則以忠道之事,本帥親至,必至同羅、乞答之部無噍類矣。”

  郁羅、達賀烏都是既驚且懼,兩人正在商議是否退兵,必突可汗的親兵也趕至了右軍營帳,帶來了大汗最新的口諭。兩人不敢違抗,遂拔營向西,自懷安轉道進入并州。兩部撤走之后,宣化圍解,楊運鵬也接到統領署軍令,率部返回。

  七月廿七日,燕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秋雨。郭繼恩率大小軍官在西郊護國祠為尤忠道等陣亡的官兵們舉行了葬禮。

  尤忠道的妻子何氏、兒子尤太全和女兒尤至柔,都是一身縞素,默默向著郭繼恩等人行禮。尤至柔只有十來歲模樣,尤太全則已經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健壯少年,他仰頭問郭繼恩:“將軍大人,我想去講武學堂念書,可以么?”

  郭繼恩望向何氏,何氏面色蒼白,低聲說道:“先夫死國,妾身無敢怨恨,只是他身后只有這一個男兒——”

  “我明白了,嫂夫人不用多慮。”郭繼恩點點頭,于是認真對尤太全說道:“你如今年紀還小,先在學館里安心識字背書。再過幾年,若你主意已定,再來找我,可好?”

  他雖然是一副商量的語氣,尤太全卻是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郭繼恩便給了何氏一個安心的眼神,抱拳離去。然后路元璟搶步上來,向著何氏磕頭,哽咽說道:“在下與尤兄同領部伍,親如兄弟,卻沒能護得他周全,今日向嫂子賠罪!”

  “快快請起,這如何能怨你——”何氏連忙將他扶起,話未說完,已是熱淚長流。

  張季振、陳之翰趕緊將路元璟拖開,其他軍官也都向何氏默默抱拳,一個個黯然退了出去。

  陳光義一臉悔恨之色,湊到郭繼恩身邊說道:“若不是卑職胡亂出的主意,尤巡檢也不會在辛莊捐軀,這都是卑職的過失啊。”

  “這個何能怪你,說到底,是咱們太過輕敵。”郭繼恩見軍官們陸續出來,便吩咐楊運鵬,“咱們對乞答部,所知甚少,俘虜那邊,要詳細拷問,將供狀匯編成冊,送往統領署!”

  “是。”折卻大將,楊運鵬面色也很是難看,“回頭咱們就復盤推演,總結得失,吃一塹,務必要再長一智。”

  “輕敵大意,根子在你我二人身上,咱們兩個,都罰俸三月,各自檢討反省罷。”郭繼恩翻身上馬,“缺官補任,傷亡撫恤之事,你與監軍司合計著辦理,要盡快。”

  “是。”

  郭繼恩回到西苑軍營,卻見提學使靳宜德領著個老仆,正在轅門之外等候。他連忙下馬抱拳道:“靳公回來了,如何卻不進去?”

  “主帥不在營中,外人何可擅入。”靳宜德板著臉說道,“聞知圖寇入侵,老夫便與定州刺史張駿聲一道,組織百姓守城備敵。幸得統領親率驍銳,大破胡賊,咱們只是虛驚了一場。,是以老夫便將各處預備趕往燕都入學的解士,都一起帶回了燕都。”

  “靳公年逾花甲,依然為國事勞苦奔波,教人好生欽佩。”郭繼恩將靳宜德請入統領署議事廳,“不知這回過來,可是有什么指教?”

  “將軍用兵如神,老夫一介文士,哪里敢說指教。”靳宜德皺眉瞧著泉婧奉茶過來,“燕鎮兵馬雄強,所向披靡,易縣大捷之后,料想北胡必定不敢再犯河北之境?”

  “俗語道,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郭繼恩點頭同意老工部的推斷,“繼恩執意要在易縣引敵入彀,斬其臂膀,要的就是震動胡虜,令其再不敢輕舉妄動。”

  “果然如此。”靳宜德緩緩點頭,卻又喟嘆道,“今日之情形,與隆盛年間何其相似!我唐國由盛而衰,便是因為當年之事。如今雁門失守,晉陽危如累卵,以統領之見,這回圖韃是僅為劫掠而來,還是意在中原?”

  “其勝兵十余萬,席卷南下,若是僅以劫掠地方,何必要這么大的陣仗?小子詳細訊問過那俘將烏特支,圖韃新首領必突,其人才略出眾,雄心萬里,非是其叔父克察汗之輩可比。”郭繼恩向靳宜德詳細介紹道,“登位之初,必突即稱,我擁地數千里,當南取華夏,以為天下共主也。由是觀之,此人實為勁敵。”

  “如此說來,此人竟是冒頓赫連之儔。”靳宜德面色愈發陰沉,“彼既敗于制將軍之手,則必全力收取并州之地,乃至西取綏德、延安、安定等處,威迫京師也。”

  郭繼恩沒有接話,靳宜德忍不住問道:“若是虜騎進犯西京,制將軍可有勤王之意?”

  “若形勢果真到了那一步,繼恩必定點兵西進,徑取平城,直搗其后路。彼首尾難顧,定然回救。再者,羽林軍百戰之師,圖韃未必就能討得了便宜。”郭繼恩緩緩說道。

  靳宜德微露失望之色,但是也理解郭繼恩的決定:“勞師遠征,不若攻其必救。此兵家良謀。老夫也希望,形勢不會壞到那一步。”

  他輕聲喟嘆著起身道:“大亂之世啊。”

  靳宜德走后,郭繼恩也離開議事廳,回到西節堂,他瞧著那個大沙盤,仔細端詳了許久。然后轉頭吩咐傅沖:“給駱承明、盧永漢發文,教他們多遣斥候,深入晉北、晉中,探知圖韃情形!”

  圖韃中軍主將特莫孤率軍攻破瓶形寨之后,便與前軍主將赤黎渾各自分兵。中軍主力向西一路逼至雁門,南北夾擊之下,守將扈文虎被迫放棄關城南撤。圖韃主力涌入晉中之后,在忻州和陽曲先后擊敗并州軍藍應龍所部,接著,七八萬胡兵連同數萬降卒逼至晉陽城下,四面筑壘圍困之,必突可汗已經發下令來:“哪怕圍困個三五年,也要將晉陽拿下。”

  此時必突已經在陽曲城設立了自己新的王帳,這位新可汗年約三十出頭,狼目鷹鼻,中等身材而氣勢凜然。喜歡穿著漢式的白袍,此時他正摟著乞答部所獻的美人也利環,一邊摸著唇髭,一邊聽著跪在下首的赤黎渾稟報易縣戰敗情形。

  “孩兒們兩日就奪下了金陂關,原以為易縣已經無有燕州精兵。末將想著四處打些草谷以備軍資,再北進與右軍各部會合。沒想到漢狗的主力精銳就藏在易縣北面!末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極大。”赤黎渾高大的身軀匍匐在地,憤懣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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