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莉莉雖然感覺他很陌生,但想到他是自己的親爸,一種親情也油然而生,很順從地接受了他。
段雅芳見狀,也沒有阻止前男友的行為,但卻掩面哭泣。
陳昭明則站在她的身邊,把她的淚臉攬入自己的懷里。
秦松沐見此情景,也不禁濕潤了眼睛,這時向旁邊的方曉婉努努嘴,示意她該跟自己撤了。
方曉婉經受不住激動的場面,為了不讓自己的淚水滔滔,便一邊用衣袖抹眼淚,一邊跟從秦松沐走出了1035病房。
“松沐,我現在想不到莉莉爸目前是什么樣的心情。他的淚水包含多少內疚和激動。你能體會到他的情緒嗎?”方曉婉一邊跟隨秦松沐往二病區門外走,一邊向他詢問。
秦松沐瞥了一眼她眼淚未干的臉頰,不由反問:“那你能首先講一講自己淚水里包含什么樣的心情嗎?”
“我···是為莉莉高興。因為她的生父回歸了,而且又有一個慈愛的繼父。她從此不再感到無助了。我這是興奮的淚水。”
秦松沐表情卻是一沉:“莉莉爸剛才的眼淚是因為對這個女兒動了真感情,為她患了無法治療的絕癥而痛心難過。”
“啊···真是這樣的嗎?”
“一定是的。男人的眼淚只有在最傷情的時候才能噴發出來。”
方曉婉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莉莉···莉莉現在不差錢了···難道還撿不回一條命嗎?”
秦松沐心里亦是酸酸的,但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并向她提醒道:“你別忘了自己是名醫生,要尊重醫學的常識。”
方曉婉聽他這樣一說,頓時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你對魏姐姐是這么想的呢?”
秦松沐先是一愕,隨即黯然無語,低頭大步向前。
方曉婉則不依不饒,就在二病區門外的過道里攔住了他的去路。
秦松沐愣愣地望著她:“丫頭,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
秦松沐思忖一下,才含蓄地表示:“莉莉目前的治療都沒有放棄。青霞的治療當然也不能放棄。我們是要尊重醫學,但醫學是為了救人,而不是判人死刑。”
方曉婉點點頭:“嗯,我支持你對她的不放棄。即便是絕癥晚期,但只要生命尚存,就沒有理由去放棄。”
秦松沐不禁感嘆:“是呀,人家張榮峰在經濟極度困難條件下,仍然對患絕癥的老母親不放棄治療。我們這些做醫生的就更要尊重生命。”
方曉婉這時已經為秦松沐讓開了路,并陪同他一起走到電梯旁,一同邁入了敞開的電梯。
在電梯上升過程中,方曉婉仰頭問秦松沐:“你現在還去三樓陪魏姐姐嗎?”
秦松沐點點頭:“是呀。目前她的身體正處于惡化階段,不能讓她再拖下去了。”
方曉婉眨了眨大眼睛:“那她為什么借故拖延呢?”
秦松沐重重嘆了一口氣:“唉,她是一個愛美而且講究完美的女人,無法接受自己身體的殘缺。所以,我必須要盡快說服她。”
方曉婉還想說點什么,但嘴巴剛張開,電梯卻停住了。原來,電梯已經到了二樓。
她只好走出了電梯,并回頭沖秦松沐由衷地道一句:“我祝你盡快說服她。”
秦松沐并沒有道謝,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因為方曉婉這句祝愿的話簡直是蒼白無力。
當他到了三樓,立即箭步奔向了3022病房,并推開了房門。
可是,令他感到無比詫異的是女兒秦朵朵與魏青霞都哭得眼睛紅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松沐不知道之前在這間病房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不由愕然望著女兒,希望她能給出答案。
秦朵朵自然不方便把魏青霞剛才的話講給老爸聽,立即回避了他的目光,而是站起身來:“爸爸回來了?我該看看莉莉去了。”
秦松沐趕緊制止女兒:“你先不要去找莉莉。她的生父正跟她在一起呢。”
魏青霞紅腫的眼睛一亮:“那個男人真的來了?”
“嗯,他們一家也正演繹一場動情的畫面。但不知你倆是怎么回事?”
魏青霞一看秦朵朵不搭話,就知道她還沉浸在痛苦之中,自己只好張開嘴解釋了:“我倆沒啥。也許是我跟她交待自己一些身后事,讓朵朵接受不了了。她一哭起來,我的眼淚也存不住了。”
秦松沐心頭一震,不禁失聲責備:“你跟朵朵瞎說什么?什么’身后事‘呀?簡直是亂彈琴!”
秦朵朵一看老爸在責怪魏媽媽,趕緊在一旁插嘴:“爸爸別怪魏媽媽了···她都是為了您好···”
秦松沐何嘗不知魏青霞的心理?他遲疑一下,便把滿臉責怪的表情化作了憐惜,沖女兒一揮手:“你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對魏媽媽講。”
秦朵朵一想老爸目前不讓自己去找小莉莉,不由愕然道:“那我去哪?”
“你今晚要住在上面宿舍,就先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秦朵朵思忖一下,便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病房。
她一走出五病區,并沒有按照老爸吩咐的那樣,而是搭乘電梯下到了二樓。她要去找方曉婉。
秦松沐等女兒一關閉房門,便情不自禁地把滿臉委屈的魏青霞抱在了懷里。
“青霞,對不起···我不該對你急。”
魏青霞這時感受到他的溫存,顯得無比的陶醉,很溫柔的語氣:“這沒啥,我知道你為我心痛。”
“既然知道我心痛,那你就一定要振作起來,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好不好?”
魏青霞一副無奈:“唉,我如何做到讓你不失望呢?”
“只要你聽從我的話,配合醫生去做手術。如今,趙彤和她的老師已經為你制定好了手術方案。你只有接受手術,才有可能遏制住體內正在擴散的癌細胞,并有可能最終戰勝癌癥。”
魏青霞在此時并不想掃他的興,于是拖延道:“請你再給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秦松沐又急了:“不行。你的病情不能再耽誤了。唉,假如憑你剛入院時的身體狀況去手術,也許現在不是這個樣子了。”
魏青霞不禁苦笑:“你這話說得對。也許我早就變成廢人了。甚至早就死在手術臺上了,也就沒有跟你在一起的這段人生的精彩時刻。”
秦松沐心頭又是一震,遲疑一下,終于做出了表態:“青霞,我們可以在手術之前,把結婚證領了。甚至可以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咱倆要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這樣,你就可以不帶任何遺憾的心理去接受這次手術了。”
魏青霞聽他這樣的一說,又不禁流出了熱淚,但她卻斷然拒絕了:“不行。我要等自己手術成功之后,才能考慮跟你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秦松沐一聽,頓時露出了驚喜:“難道你同意接受手術治療了?”
“嗯,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有什么樣的要求都盡管說。我一定爭取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我想等過完我的生日在接受手術。”
秦松沐眼睛一亮:“你的生日?什么時候的事?”
“不算今天,還有11天的時間。”
“11天?”秦松沐眉頭擰成了一團,“這恐怕太久了吧?”
魏青霞趕緊表示:“你放心吧,我一定能挺住的。”
秦松沐還是表示異議:“恐怕不行。等你接受完手術,再過生日不遲嘛。”
魏青霞搖搖頭:“不行。我今年的生日很特別。因為有你和朵朵陪著我。我這半輩子幾乎沒過生日,所以想過一個意義非凡的生日。”
“這···”
秦松沐陷入了糾結之中。
魏青霞皺著眉頭解釋:“我一旦先接受手術,恐怕要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了。而且,像我這種情況,并不是一次手術就可以完成的,還要連續做幾次手術。假如我過生日的那天,正趕上做二次手術,那我豈不是在痛苦中過生日嗎?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秦松沐遲疑一下,才做出了表態:“那我找趙大夫商量一下。”
“你可以找她商量。但我的態度就是必須先過生日再做手術。”
秦松沐無奈地搖搖頭:“我先去征求一下她的意見再說吧。”
魏青霞“嗯”了一聲,眼看秦松沐離開了病房,等房門一輕輕地關閉,不禁撲倒在床上抽泣不已。
秦松沐來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正逢趙彤利用電腦開醫囑,為了不影響人家。他只好等候在一旁。
再說方曉婉回到自己所負責的病區后,立即接到手下一名醫生的匯報:“你總算回來了。馮鼎文已經找你好幾次了。”
方曉婉一聽,表情頓時緊張起來了,因為老者最近的病情出現了惡化。她也清楚他為了完成目前的作品,正努力克服病痛帶來的不適。
難道他挺不住了嗎?
方曉婉二話不說,立即從醫生辦公室跑向了老者的病房。
“馮伯伯!”
當她推開老者的病房房門,卻發現老者正獨自靠坐在病床上沉思。
方曉婉一看他連氧氣管都沒有插,并不像呼吸急促的樣子,不由心神稍定,一步步靠近床邊,小心翼翼地詢問:“您找我有事?”
老者一看她終于回來了,不禁濕潤了雙眼,并輕輕地點頭。
方曉婉一副懊悔:“馮伯伯···對不起···曉婉這段時間疏忽了您很多···都怪我不好···您感覺哪里不合適?”
老者向她投去一幕深邃和愛憐的目光:“孩子別難過,伯伯目前挺好的,就是想你才想見你。”
方曉婉心頭一熱,本想利用聽診器檢查一下老者的肺部,但這時卻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腦袋依靠在老者的肩膀上。這個舉止在任何醫患之間都可能是從所未有的互動。
老者這時突然沉著臉質問:“曉婉,我家的老房子真被你給賣了嗎?”
方曉婉心里一驚,立即抬起了腦袋:“是呀。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您為什么問起它?”
“可這件事情都是你一手操辦的,任何賣房的證據都沒有給我。”
“您···當初不是對我絕對信任嗎?難道你現在懷疑我不成嗎?”
老者一看她驚慌失色的樣子,心里不由一軟,趕緊解釋:“曉婉你別急,我只是懷疑當初沒有經過我親自簽字,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曉婉心里稍微放松一點:“唉,您家那兩間房子幾乎變成危房了。人家買房時,根本不在乎誰簽字,只要把房本交給人家就行了。”
老者一臉狐疑:“曉婉,我當時并沒有仔細想,現在突然感覺這件事情很不符合邏輯。”
方曉婉眨了眨大眼睛:“馮伯伯,難道你懷疑我沒有出售您的那兩間平房?”
老者肯定地點頭:“不錯。我現在感覺一切都是那么的蹊蹺。”
方曉婉終于明白他著急要見自己的原因了,由于不清楚對方是在哪個方面看出了破綻,于是繼續掩飾:“您就不要瞎琢磨了。假如您的那兩間老房子不賣,您這一年來的醫藥費是哪來的?”
老者一看方曉婉一直不肯說實話,便只有把事情挑明了:“我今天突然接到拆遷辦的電話,要對我家的老房子進行拆遷改造。假如那里的產權已經不屬于我了,那他們會直接聯系我嗎?我后來通過拆遷辦已經證明那兩間老房子的產權還屬于我。你能解釋這一切嗎?”
方曉婉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過了半晌,才向老者驚喜道:“原來那里改造了?真是太好了!馮伯伯,我要祝賀您了。”
老者長吁一口氣:“如此說來,你當初賣我家的老房子是假的了?”
方曉婉再也不能隱瞞,只好點點頭:“是的。因為那兩間房子太破了,面積也小,所以賣不上價,我就幫你保存下來了。”
“那你為什么要隱瞞我?”
“因為您的退休金和醫保都無法滿足您在這里的治療花銷。我為了讓您安心養病和寫作,就不得不跟您老撒了謊···”此刻的方曉婉就像做錯事的小女生,漲紅了俏臉,并垂下了頭。
老者的呼吸有急促起來了:“那我這一年的醫藥費是哪來的?”
“都···都是我為您墊付的···”
“你···你哪來這么多的錢?”
“我利用我幾乎全部的工資。”
老者頓時老淚橫流:“我的傻丫頭呀···你干嘛如此苦了自己?”
方曉婉眼睛也濕潤了:“我在一年前就聽了您講述家里的情況,知道您對那兩間老房子有感情,而且它又賣不上價錢,所以我就偷偷替您保存下來了。”
老者一聽,頓時回憶起一年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