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不定的天氣一直持續了好幾天,這幾天里艾楠愈發感覺到現在的里拉爾市就猶如當下的天氣般,令人無比的沉悶,壓抑。
早上的城市也不再有生機,稀稀落落的行人,戴著厚厚的口罩,迎著晨間的薄霧匆忙的行走在大街上,人與人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磨砂玻璃,變的更加冷漠,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了笑容,連平日里笑容可掬的店員臉上都掛著一副愁苦。
已經有人開始逃離,可是能逃到哪里呢?現在到處都一樣。
沒有時間了,艾楠坐在車里靠在座椅上怔怔的望著車頂想。
她剛接到李琳娜的電話,那姑娘喜出望外的告訴她已經在艾楠給她的血液中檢測出了抗體。
李琳娜問她是如何取得那些產生抗體的血液時她支支吾吾的給含糊過去了,叮囑她往細胞培養的方向進行。
因為她很清楚并不是所有的貓都能產生抗體的,橙子跟別的貓不一樣,研究中心恐怕早就用貓做過實驗,如果可行的話就不會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進展。
指望橙子身上那點血根本行不通,必須要能夠批量生產才行。
但是細胞培養是件很困難的事,尤其是動物細胞。
所以…雖然這是個好消息,但艾楠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很清楚一種藥物從研發到上市不僅要經過艱難的研究,驗證,測試過程,還要有防疫部門重重繁瑣的手續才能拿到臨床驗證的批文,光臨床驗證就需要很多年時間,盡管現在情況緊急,防疫部門可能會適當放寬標準,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況且,短期內連研發的過程恐怕都無法完成。
艾楠不自覺的用力用大拇指搓著食指關節處,現在已經確定橙子的血清可以抑制病毒,但抗病毒血清跟疫苗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盡管抗病毒血清的效果顯著,見效快,但它卻有一個不容忽視的缺點,就是它不能像疫苗那樣長期產生抗體,抗病毒血清一般情況下只能維持10-15天,
也就是說如果不能批量生產的話根本起不到抑制病毒擴散的作用。
試想如果只有幾個人短期內被治愈了,等藥效一過,照樣可能重新被感染,這又有什么意義呢?
她心煩意亂的揉了揉頭發,啟動車子,繼續往研究中心趕。
距離里拉爾市十多公里的鐸亞丹監獄。
“我們不是犯人,你們憑什么把我們關在這里?!”勞森扒在監室門上小小的鐵柵欄口上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憤怒的聲音在空曠樓道里激蕩出陣陣回響。
“省點力氣吧,勞森,咳咳…沒有人會理會你的,因為什么你不清楚嗎?何必明知故問。”沃爾頓敞開著病號服,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膛,躺在雙層床的下鋪有氣無力的說道。
“我們不該被這么對待,我是一名合格的市民,我奉公守法,也從來沒有拖欠過稅金,他們沒有權利這么做!我要起訴他們,這些狗娘養的。”勞森啐了口吐沫語無倫次的咒罵道。
沃爾頓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依舊有氣無力的嗤笑道:“能活著出去再說吧。”
“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家里,而不是死在這個鬼地方,在這里死去的人是要下地獄的,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老天,這到底是怎么了?!”勞森沮喪的從門口回到床鋪前,仰著頭盯著天花板無奈的叫道,眼淚在紅紅的眼眶里打轉。
顯然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即將死去的現實,只想有個體面的死亡方式,或許再有個體面的葬禮,而不是待著這個陰冷,死氣沉沉的地方。
“往好處想,在這里就不用為了生計奔波了不是嗎?每天有人給咱們送來吃的喝的,還有藥品,想開點伙計,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并不取決于你死在哪里。”躺在上鋪的斯威夫特苦中為樂的打趣道。
勞森一點都不覺得這個玩笑好笑,垂頭喪氣的坐回床鋪上,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空蕩蕩的床鋪,一天前那里還有人的,那是個十五六歲開朗的小男孩兒,今天早上起來就沒了氣息,被兩名身穿白色隔離服的醫護人員匆匆抬了出去,或許晚上,或許明天就會有新的人住進來。
接著他看了一眼沃爾頓,這里面目前癥狀最嚴重的就是他了,下一個或許就是他了吧。
在這里他們連放風的時間都沒有,終日不見陽光的監室里只能依靠飯點來判斷時間,吃過第三頓飯就意味著夜晚悄然而至。
能說的話在這幾天早就說了個干凈,將死之人沒有什么秘密,為了打發僅有不多的時光,什么丑事蠢事,見不得光的事,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拉出來聊一聊。
晚飯后,三人相對無話便早早的躺在床鋪上,睜著眼怔怔的盯著天花板發呆,白天已經睡的夠多了,此時毫無睡意,除了偶爾翻身發出的些微響動以及沃爾頓劇烈的咳嗽聲,監室里安靜的令人心悸。
不知過了多久,打鼾聲開始此起彼伏。
咣咣咣!
硬底皮鞋敲打水泥地板的聲音回蕩在夜深人靜的監獄樓道里。
勞森猛然睜開眼,感覺心臟似乎隨著那腳步聲劇烈的有節奏的跳動著,沃爾頓跟斯威夫特隨后也被那腳步聲驚醒,借著窗外探照燈折射過來微弱的光相互看了一眼。
雖然不清楚現在幾點,但他們大概知道已經很晚了,這個時間獄警是決計不會到監區樓里來的,況且還是隔離感染者的監區。
勞森率先起身,赤著腳跑到門口,扒在柵欄口好奇的左右打量。
嘩啦!
嘩啦!
金屬摩擦的聲音接連響起,接著便是人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沃爾頓跟斯威夫特好奇的湊過來,擠在門口向外張望。
不多時,一個身穿警服的男人,看不到臉,走到他們監室門前,近乎機械式的抬起雙手,嘩啦!一聲,掛在監室上的鐵鎖便被打開了。而就在他靠近時勞森似乎能感覺到一陣涼意籠罩在周圍。
三人面面相覷,相互對視了一眼。
就在這短短時間里,那人便默默轉身走開了,沒有只言片語。
勞森一把將牢門推開,快步走了出去,對著那個人的背影喊:“喂!你是什么人?”
那人充耳不聞,依然不疾不徐的往前走,在旁邊的監室門前停了下來,嘩啦!依舊是機械式的動作。
勞森硬著頭皮快步沖了過去,將手搭在那人肩上,“嗨,伙計…”
當他看到那張臉時突然怔了一下,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