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古之龍樓女指的是十國時期安國一個叫龍小樓的姑娘,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立下汗馬功勞的典故。與夢中人生所知的花木蘭的情況差不多,區別是這位龍小樓天賦異稟神功了得,而且后來還做了安國皇后,南陳滅安國以后,龍小樓提劍獨守白玉山五年,一女當關萬夫莫開,眼見復國無望才破空而去。
陳醉有些遲疑。這姑娘是司文曉的妹子,也就是司祭酒的親孫女。對司文曉他是志在必得,但是對司文秀卻是毫無思想準備。一個像她這樣出身的女孩子,登上煉鋒號能做什么?萬一弄出些別的問題來,自己可不大好交代。
“陳醉,你還有什么可猶豫的,我家文秀妹妹文武雙全,文辭雅麗長于內政,深得懷古恩師真傳,尤其伏龍箭法已有昔日平潮公的五分火候,若能加入你們煉鋒城,必定不會比葉家二公子稍遜。”
陳醉循聲看過去,原來是葉鳳雉在說話。聽她的口氣,似乎這個司文秀和葉鯤鵬之間還有什么故事,不然她為什么要單獨提起葉二公子拿來跟司文秀做比較?轉臉看向正躲在人群后面的葉鯤鵬,心頭忽有所悟,哈哈一笑道:“承蒙司姑娘謬贊,陳醉和煉鋒城諸公愧不敢當,姑娘既不嫌棄,煉鋒城中當有姑娘一席之地。”
司文秀依著江湖禮數抱拳拱手道:“多謝城主開恩收留!”
陳醉道:“知易行難,前途兇險重重,司姑娘若有朝一日后悔了,隨時都可以離開。”
“藺公瑾不才,想登煉鋒號一觀,望乞陳城主俯允。”那個與司文曉同窗的藺姓書生叫道。
陳醉心中暗喜,原本以為是來赴鴻門宴的,甚至做了大開殺戒的準備。想不到這文道大會還沒開始,就有了意外之喜。找司氏合作的核心目的是爭得天下讀書人的認同和支持。對司文曉和懷古先生陳醉是志在必得,除此之外,其他人皆不入法眼。但如果能多拉幾個上船,自然也是極好的。
司旭飛見情況不對,趕忙將陳醉一行人往里邊讓,大聲道:“諸位年兄,學妹,且莫鼓噪,先聽我一言,陳城主今日到此是應我司氏族長之邀參加文道大會的,現在時辰已到,還是先讓旭飛將陳城主請進去吧。”
酒無好酒,宴無好宴。
司歸漢親自接待,規格不可謂不高,但陳醉心里很明白,這些老家伙是瞧在抱天攬月樓潑天財富的面子上才跟自己虛與委蛇的。骨子里,他們從來瞧不起夜魔城的人。將夜魔城看作是無法無天無綱無常悖逆倫序的化外魔國。認為夜魔城出身的人都是一群不知圣人微言大義不學無術的魔徒。
文道大會的氣氛不冷不熱,甚至透著一絲絲詭異。司氏幾位元老人物都到了,把陳醉等人安排在了主位下首第一的桌子旁。談文論道,討論經義什么的對陳醉來說沒啥影響,他現在一心一意等待著今晚的重頭戲。
兩個月以前,抱天攬月樓單方面終止與十三行的生意往來,將相關的訂單交給了東蜀國的慕容世家來做。并且停止向十三行供應煉鋒城和納蘭西京出產的特殊商品。所謂特殊商品就是指一些其他商家難以復制,或者是即便復制出來也遠達不到抱天攬月樓的水準的商品。比如花露水,芳香皂膏,牙粉和卷煙之類的。
十三行是一家由多方勢力聯合構成的巨大貿易商行。作為坐鎮炎都,業務輻射到南陳東蜀,執東南商界牛耳的大貿易行,其背后潛藏的勢力深不可測。陳醉做出這樣的決定,無疑是等于捅了馬蜂窩。
不過小醉哥已經不在乎了。正所謂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煉鋒城在費玉章組織三千江湖客事件過后,曾一度展示誠意,盡可能的跟天下江湖同道搞好關系。但是酈鳳竹還是毫不猶豫的接了趙玉虎十萬兩黃金的花紅,并且展示出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為了刺殺陳醉,天機樓已經付出了遠超這筆費用的代價。
抱天攬月樓發展的很快實力日漸雄厚,但在趙玉虎和酈鳳竹兩個厲害娘們兒眼中就是一塊不斷增長的肥肉。合作只是暫時的,殺掉陳醉吞并抱天攬月樓才是她們真正想要的結果。她們不怕夜魔二圣,因為十三行的背后有鏡空月,趙玉虎是西戎女王師傲雪的親閨女,必要的時候毘伽羅也會替她出頭。對待這樣的對手,陳醉完全沒有必要再留什么余地。
煉鋒城建立發展至今兩年有余,抱天攬月樓在三十三幫的基礎上崛起,很快就在中州各地開枝散葉,以極快的勢頭發展成為天下前三的商貿行。養活夜魔城百萬老少和大利天下之外,抱天攬月樓還是陳醉手中比龍馬騎軍更厲害的利器。只要用之得當,以之摧城拔寨都不在話下。
司氏的大門一開始是完全關閉的,而現在卻終于對煉鋒城主敞開了一次。盡管他們居心叵測,陳醉依然對此感到滿意。如果沒有之前的布置,以司歸漢的傲慢和保守,斷然不可能讓陳醉成為白門樓的座上賓。
陳醉在決心將煉鋒號駛入帝江城的時候已經有了通盤計劃,命費解和葉鯤鵬在明處跟司氏耋老們打交道,自己和嬋兒私下里接近司文曉試探是第一步;將玄黃寶印交給司文曉的同時還將一份抱天攬月樓發行的原始股債券給了他,這是第二步,意在幫助他提升在司氏內部的話語權;第三步則是通過經濟手段壓縮司氏的生存空間,只有讓他們感到疼了,才更有利于司文曉的上位。而這一切計劃的基礎就是抱天攬月樓能提供的巨大財力。
司文曉沒有讓陳醉失望,甚至比舒蘭成口中的那個宰輔長孫還要好得多。而就目前費解所掌握的情報看,司氏縱然還沒到鬧經濟危機的地步,家族產業的收入也已經大不如前。府內各個房頭的開銷都在壓縮,內部矛盾不可避免的增大,就目前的狀況,只需再稍稍加把火就能讓他們自己從內部先炸了。
這種情況下,司歸漢這老家伙還能死硬著不合作,必是看準了陳醉和煉鋒城是沒什么未來的。之前鳩摩羅派弟子給陳醉下了戰書,顯然是不懷好意。陳醉連阿史那圖蘭都打不過,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不過這虛洞宗的老賊禿剛剛被師容蘭刺了一劍,雖然只是劍氣隔空刺中,但根據師容蘭的說法,這老家伙短期內無法發揮全部實力是肯定的。
陳醉居中而坐,左手邊是費解,右手邊則是嬋兒。葉鯤鵬兄妹和司文曉兄妹坐在了旁邊的桌子后。
此時此刻,一個金發碧眼的胡姬正在唱歌,聲音婉轉動聽,曲調變化多端,忽而高亢嘹亮,忽而低徊深沉如泣如訴。著實唱的不錯。陳醉無心聽胡姬唱小曲兒,坐在那里心中不住盤算,萬一師容蘭那小丫頭又是在吹牛皮,鳩摩羅雖然有傷卻無大礙,一會兒帶傷出陣,自己又該當如何?神思飛揚,注意力跟現場的氣氛完全不在一個節奏上。
“這位陳公子。”文道大會中間場地里懷抱六弦琴表演獨唱技藝的胡姬忽然停下一切動作,目光轉到陳醉身上,道:“請問是否波特曼的歌聲讓您感到厭煩了嗎?亦或者是您根本聽不明白?”
陳醉的夢中人生里欣賞過太多所謂天籟之音,對這老女人的歌唱本就不大感冒,見她面帶不滿,語帶矯情,話中帶刺的質問自己,便老實回答道:“歌聲倒還能湊合聽聽,就是人已經老的沒法看了,大娘,你別怪我說話直接,這女人啊,到了你這個歲數,就應該在家里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這舞臺中心搔首弄姿賺點皮肉錢的勾當不適合你。”
這話說完,舉座皆驚!
這胡姬看來年紀確實不小,唱功了得之外,已經別無所長。她來自納蘭西京更西的一個叫奧斯曼的國家,自來到帝江城后,向來以精湛藝術娛人,并不以色相魅惑,早闖下雅致名聲,尤其擅長交流文學,彈唱之間暢談極西之國的風物更堪稱一絕。雖韶華已逝,卻仍自矜身價,等閑人物即便是有錢也未必能請得動。
陳醉的話音落地,這胡姬頓時勃然大怒,懷抱六弦琴,通身顫抖不已,眼中淚水簌簌滴落,雖沒有說話,卻好像將一腔委屈用千言萬語道盡了。陳醉大感有意思,這他嗎的是個技術活兒啊。
這西域來的老娘們兒演技高超,更反襯的陳醉粗鄙無禮。四周的人,除了嬋兒,連費解和葉鯤鵬都覺得城主大人俗不可耐,葉鳳雉更是按捺不住哼了一聲,若非司文曉在一旁說了一句大丈夫行事不拘泥于小節,這個性情彪悍心直口快的葉家三小姐怕是要第一個向陳城主發難了。
“陳城主!”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在煉鋒城諸人對面一張桌后,白發老者拍案而起,喝道:“閣下未免太目中無人了!今日文道大會乃是以文會友,談文論道的風雅盛會,波特曼大家雅致高潔,才藝雙絕,乃是老夫親赴燕歸樓請來的表演嘉賓,豈能容你這般羞辱慢待?”
這老家伙一站起來,陳醉就確定了鳩摩羅今晚不會登場。鴻門宴還是鴻門宴,只是舞劍的項莊換人了。小牛皮簍子沒說大話,鳩摩羅傷勢不輕無法登場,所以他們才臨時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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