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祿道“小人從未與食貓和尚有過接觸,不過小人身為承天府八班總捕頭,出于工作需要經常跟京中江湖人物打交道,或許可以通過其他渠道聯系到食貓和尚,國公府門前的鼠患縱然不是他所為,只要他肯出力,必定能解國公府門前的鼠患之圍。”
陳醉略作思索,點點頭,道“可以,你去聯絡吧,帶上小陸總管,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他說。”
孫德祿入府求的就是這句話,聞言立即往上叩頭,道“多謝國公爺體恤,小人這便去了。”
陳醉嗯了一聲,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目送小陸總管陪著他往后門走的看不到影子里,才對阿九吩咐道“你悄悄跟著去,如果發現了了食貓和尚就出手帶回來。”
阿九有些不放心“我去了,你身邊沒人怎么行,人家都打上門來了,這個時候阿九怎能不在公子身邊。”
陳醉一笑,道“我還沒虛弱到要你寸步不離來保護的地步,這世上能打死我的人物,你想攔也攔不住。”
國公府中門大開,兩邊的側門也敞開來,伴著緩慢整齊的馬蹄聲,一股肅殺低沉的氣息緩緩壓出來。
臺階下,數萬只大小不一的耗子聚在一起,忽然躁動起來,潮水似的向后退卻。
漆黑如墨,肋下生龍鱗,足踏火云的龍馬隊伍從國公府里整齊步出,在臺階上列開陣勢。馬上騎士個個雄壯異常,玄鐵盔甲覆在他們身上更增幾分殺伐氣息,他們寂靜無聲巋然不動如山,安靜的好像一群處子。
一個憊懶的聲音從國公府內傳出“鐘老溫,你剛才不說耗子肉味道不錯嗎?去吧,帶著兄弟們打打野味。”
聲落馬動。
臺階上的龍馬十匹成行,整齊劃一的步下階梯,鼻息發出特殊的響鼻聲,亮出整齊如鍘刀的大白牙。騎士們輕敲馬鐙發出攻擊信號,這些馬兒立即以龍騰虎躍的架勢跳進耗子群中。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見過狗拿耗子的,誰見過馬吃耗子?
龍馬騎軍的馬跟騎在它們背上的山戎部漢子們一樣野性難馴,它們吃草但也吃肉,放歸自然里它們就是真正的野獸。
老鼠們在龍馬身上散發的恐怖氣息的壓制下只剩下抱頭鼠竄的份兒。龍馬跳躍,蹄下血肉橫飛。不大會兒,國公府門前的耗子陣就亂了。這些鼠輩平日里只配躲在陰溝里干些上不得臺面的下作勾當,哪里見過真正的戰場鐵蹄的可怕,一下子被踩踏的潰不成軍。
陳醉命人拉了把椅子擺在國公府的門樓上,坐在上面翹起二郎腿看著。
耗子陣,真他娘的有意思。嘿嘿,江湖上這些小把戲瞧個新鮮熱鬧還湊合。用之得當,偶爾或許也能出奇制勝。但畢竟是上不得臺面的玩意,比起真正的鐵血戰陣來根本不值一提。玄天宗所謂道之高遠而不入俗流還是有些道理的。
天地堂是個江湖組織,他們習慣性的用江湖手段解決問題。在京師這個癡尺寸森嚴的地方,這種陰祟手段要比千軍萬馬更有發揮作用的余地。他們利用這樣的手段在市井間獲得極大影響力。構造了一個市井江湖的圈子,又利用這個圈子的力量將影響力輻射到了京師權貴圈。
這個江湖圈子包括了五行八作各色人等,妓院,賭坊,澡堂子,飯館子,掏地溝的,倒廁所的,賣藝的,他們生存在這座城市里,沒有光鮮照人的身份,卻有不可或缺的地方。公侯伯子男,甭管多高的爵位,多大的府邸,都離不開吃喝拉撒的日常所需。在基礎需要解決后又會飽暖思婬,更會衍生出各種欲望。
這些看似平凡卻又不可避免的接觸機會,最終讓兩個看似階級分明的圈子重疊起來。
他們把妓女和藝人塑造成大家名人,就好像夢中人生中的偶像明星一樣,成為讓達官貴人競相追逐的名流人物。奇貨可居,那些貴人們為了爭得想要的東西,只好被天地堂牽著鼻子走。天地堂的地位和影響力就是這么建立起來的。
這個天地堂的堂主必定是一位絕頂聰明的人物。
陳醉看著下邊九百九十名龍馬騎軍用大炮打蒼蠅的方式在門前滅鼠,那些老鼠抱頭鼠竄,慌不擇路,有的順著馬蹄爬到了龍馬身上瘋狂啃咬,卻絲毫不能啃動。
老鼠陣毫無還手之力,對龍馬騎軍絲毫不構成威脅。陳醉又命人從府中推出一圓木碾子,切面直徑一米半的巨型圓木,重量超過一百石,套上車駕拴上兩匹龍馬拖著在門前對鼠陣展開碾壓。這一下效果更顯著。圓木碾子所過之處,血肉被壓成肉餅,鼠陣瞬間潰不成軍,只幾個來回便將這座鼠陣徹底摧毀。
騎軍兄弟們打完收工,風卷殘云摧毀了老鼠陣,來,靜若處子,退,如脫兔迅捷。
陳醉就坐在門樓上看府中仆從打掃門前的血肉痕跡。
承天府八班捕頭孫德祿和小陸總管飛馬而來,同行的還有一個白面道人。仨人聯袂來到國公府大門口,孫德祿見此情景,登時嚇的面無人色。一抬頭看見了陳醉,慌忙下馬跪在地上,道“小人孫德祿拜見衛公。”
“喲,你回來的夠快啊。”陳醉笑道“你該不是早就聯絡好了,然后只要我一點頭你就把人帶來?”
孫德祿道“借小人天大膽子也不敢欺瞞衛公。”說著,側身一讓,將那白面道人顯露出來,介紹道“這位瓦罐道人是小人在半路上偶遇的,他與那食貓和尚是至交,小人對他把您的意思說了,瓦罐道長可以全權代表食貓和尚。”說到這里忽然頓住,面露苦色,又道“不過我等好像晚來了一步。”
“不晚,來得正好。”陳醉將目光轉向白面道人。這人的臉很白,典型的白化病患者,身材瘦削形容猥瑣,支棱著一嘴的大片牙。笑道“買賣不成仁義在,耗子陣雖然被破,但你們天地堂的手段本爵已經見識到了,說吧,你們在我門口擺布下這么大的陣勢,究竟意欲何為?”
“貧道瓦罐拜見衛公。”白面道人稽首道“國公爺的話貧道不是很明白,貧道只是偶遇老友孫總捕頭,聽他說起九王街國公府門前有鼠陣作怪,他素知貧道的方外至交擅長此道,便哀求貧道幫忙,貧道想為老友分憂才隨他到此。”
“原來如此。”陳醉笑道“看樣子是我誤會了,那既然鼠陣已破,兩位就請自便吧。”
“鼠陣雖破,但根源未除,難保不會卷土重來。”瓦罐道人道“貧道以為國公應當先將事情搞清楚,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才是上策。”
陳醉道“無妨,卷土重來,本爵就再命騎軍踩爛它們一次,道長既然是局外人,就不勞你惦記了。”
瓦罐道人心中暗罵這衛國公忒也無恥,欠了五萬兩黃金不還,還在這里裝糊涂。擺明了是想要賴賬。他不敢承認自己是天地堂的人,唯恐陳醉抓住由頭把耗子陣這個事扣在天地堂身上。以陳醉稽查司總巡將軍的身份,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取締天地堂這樣的江湖組織并非難事。
“國公萬萬不可大意。”瓦罐道人道“貧道既然隨孫總捕頭來到國公府門前,有些話便一定要說,這鼠陣一共有三種,分別為問陣,困陣和殺陣,問陣先禮后兵只是打個招呼,困陣圍而不打意在以勢服人,殺陣則是精英盡出無所不用其極,國公府門前的陣勢,據貧道判斷不過是個問陣。”
“道長的意思是如果換成了困陣或者殺陣,國公府就頂不住了?”陳醉道“那依著道長的意思,本爵又該如何?”
“貧道以為國公爺還是要從根本上想辦法。”瓦罐道人道“先要搞清楚這擺下鼠陣之人為什么要這么做,然后再對癥下藥解決問題,否則,一旦那人再卷土重來,可就不是一座問陣這么簡單了。”
“道長言之有理。”陳醉坐在椅子上取出一支煙,抬起手搓搓手指,火光一閃,點燃了香煙,深深吸了一口,笑道“只是陳某初到京城,不曉得這京師江湖的水深水淺,既然道長主動登門相助,想來是知道些跟腳的,卻不知你打算怎么幫本爵聯系到這位擺下鼠陣的人?”
瓦罐道人看著陳醉沒用任何生火的器具就點燃了香煙,不禁眉頭一緊,暗自奇怪,這衛國公是用什么方法點燃那支煙的?他知道江湖中有些修元陽真火的武道高手是可以將真火外放點燃外物的,但絕不可能這般從容不迫。人體畢竟是血肉之軀,能夠承受的溫度是有極限的,修元陽真火的高手可以真元將真火導入對手體內發作,卻不可能似陳醉這樣以自己的身體為火媒點燃外物。除非他學了什么西人的火系法術。
難道堂主大人的情報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