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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費解

熊貓書庫    抱天攬月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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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士仗劍八表,豪俠跨刀江湖。同為亡命客,何來高與低?

  八音劍對上八駿劍。一方面是當世新一代江湖劍道五魁之一的稷下囚牛莫紹康,對手卻是數十年前江湖上最會用劍的五位高手之一的蕭恭讓。

  陳醉對這一戰很是期待。

  這個世界上有武道高手以境界高低區分實力的規矩,一般來說幾乎不可逾矩。唯以劍為道的武道高手能憑著近乎偏執的攻擊力劍走偏鋒越級而戰。故此,問劍求道者多為孤高傲岸之輩。

  錦衣大漢姓費名解。此刻正站在陳醉身旁笑道:“舍弟不知輕重,先前聚眾冒犯城主虎威,魯莽輕率之處還請城主海涵。”他說的這個舍弟就是費五公子。費玉章是費伯遠的長房嫡子,這費解卻是費仲達的私生子。照理看二者身份相差懸殊,但費玉章這個號稱費家三代最優秀的年輕人在這個連族譜都不得入的私生子面前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那女的叫宮玉奴,出身葬劍山,是費玉章的未婚妻。

  陳醉在下船之前聽葉鯤鵬說起過費解。葉斬曾評價這位費二先生的私生子,說此子長于謀,敏于思,善經營,能決斷,勇于任事,敢做豪賭,他日必成大器。

  當年葉斬說這句話的時候,西戎汗國和北趙西路大軍正為涼州城打的熱火朝天。

  戰役進行到關鍵時刻,雙方都已是人困馬乏,供給乏力,都在對方的后勤補給線上大做文章。兩支疲軍惡戰膠著的時候,費解領八百宜州子弟押運糧草,卻在陣前擺出兩千石糧草假作誘餌,最后又假作計策敗露,一把火燒個干凈。此舉讓西戎汗國方面的統帥誤以為北趙大軍已得到充足供給,料想繼續打下去毫無勝算,而不戰自退。

  那件事發生的時候陳師道還不是后陳高祖皇帝,費解這個費家人也是大趙子民,因為在西線戰場上的功勞被朝廷封為二等馬鳴候。公侯伯子男,各分三等。公爵非大功于社稷不賜,地位近乎王爵。滿朝文武上上下下也不過十余位。葉斬鎮守西陲二十載,戍邊收復失地,累功至偉才爵至一等公。

  在整個西部地區,除了葉大將軍和藩鎮甘州的涼王趙凱外,這費解便是第三號的勛貴人物。此人最令人稱奇之處卻是在陳師道扯旗造反之后。宜州費家獻城歸南陳,按說謀逆大罪,禍及九族,作為南陳第一重臣費仲達的私生子,這位馬鳴候卻能至今安然無恙。豈不令人嘖嘖稱奇?

  “你我兩家的事情還是等眼下這場比試結束后再議。”陳醉目不轉睛看著前方。

  “蕭老先生來找莫大俠論劍,費某卻是來結識城主的。”費解道:“久仰城主大名,費某心向往之,心中有幾個疑問務必當面向城主請教。”

  陳醉目不轉睛的關注著場內的情況,隨口含糊應對了一句不敢當。

  蕭恭讓主動登門,公開挑戰稷下囚牛莫紹康,按照武林規矩,莫大先生是不能拒絕的。

  場間,琴音如泣如訴,宛若閨中怨女癡念不絕,曲至哀婉極處時斷念出鞘。余音繞梁,陡然添了幾分錚錚怒意。

  “好劍意!”蕭恭讓神情一肅,抽出第一把劍,劍名驊驪。

  八音八念,狂,嗔,癡,怨,喜,怒,悲,忘。一念便是一音,一音又做一劍。莫紹康以癡念為第一劍,斷念劍出,勾勒出一道癡纏不絕的劍意,劍振聲如琴瑟,入耳后竟有迷人心魄,引人入勝的魅惑。貨真價實的劍意凌厲無匹,空氣中一道環形波紋向著蕭恭讓掃去。

  蕭恭讓手中驊驪劍光一閃,立劍如獨峰,劍意勃發,巋然不動。斷念發出的無形劍意被這座劍氣獨峰割裂開來。但莫紹康的劍意卻是綿綿不絕,癡纏不斷,宛如江河之水不斷沖刷著這座劍氣獨峰。

  二人一個劍意如江河,一個劍氣凝練若山峰,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斗的旗鼓相當。陳醉看出門道來,欣喜難自禁,脫口而出,叫了聲好!

  “陳城主,此次泛舟東游可是要去炎都一行?”費解雙手抱胸,眼睛盯著場間之戰,注意力倒有一半兒在陳醉身上,聽陳醉叫好,立即趁機又拉開話匣子,慢悠悠道:“若入京,卻不知城主是打算以大趙子民的身份覲見陛下,還是要以化外領主的身份與陛下相見?”

  這問題有點不好回答,陳醉微做思索,瞥了費解一眼,笑道:“費侯爺,陳某作為化外山野之人,對于大趙帝國的繁華鼎盛一直心向往之。”微微一頓,又道:“煉鋒城的地理位置特殊,彈丸之地卻在四戰交匯之處,縱然暫時獨立超然,卻并非長久之計,歸附一方是遲早的問題。”

  場內兩大劍道高手剛上了,莫紹康八音八劍綿綿不絕,蕭恭讓劍氣獨峰巋然不動,二者之間的較量已然上升到以劍論道的高度。兩人修為相若,一時半刻哪里分得出高低來。

  費解不加掩飾的繼續試探問道:“陳城主看來已有決斷?”

  陳醉點點頭,道:“否則我又豈會這般大張旗鼓的往炎都去?”

  費解道:“你是姓陳的,就沒想過往南走?”

  陳醉知道費家在南陳朝廷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這費解現在卻是大趙帝國的馬鳴候,這話說得這么露骨,顯然與他當下的身份不相符。也不知這家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出于謹慎,陳醉只是隨口應對了一句:“費侯爺說笑了,大趙天下姓陳的多了,難道個個都要投奔南陳?”

  “陳師道的私生子卻只有一個啊。”費解的聲音壓到最低,更加語不驚人死不休道:“陳師道非人間人物,遲早要禪讓帝位,以你的才干和身份,這南陳天下未必沒有機會去爭一爭。”

  “你也是費仲達的私生子吧?”陳醉不答反問,對他一笑:“你那親爹在南陳位極人臣,你卻端著大趙天子給的飯碗,說不準哪一天這碗飯就端不住了,為什么你不去南邊謀個更好的出路?”

  “嘿嘿。”費解笑了笑,道:“陳城主快人快語,不過你怎么知道費某不是身在趙營心在陳?”

  陳醉瞥了瞥一旁不遠處的費玉章,又忽然想起煉鋒城中的舒蘭成說起過趙俸侾與南陳太子之間的一場秘密勾當。心中頓生一念明悟,笑道:“宜州費家,能在兩大帝國的夾縫中存續至今,依然人丁興旺,家學淵源果然有獨到之處,費侯爺不愧是葉大將軍都贊不絕口的妙人兒,若沒有你這么一位特殊人物,這多方勢力之間好多話都不曉得該怎么聊了。”

  費解眼睛一亮,道:“陳城主不愧是當代青年俊杰中的魁首人物,果然才思敏捷,一眼就看破了費某的底細,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個傳聲筒罷了。”

  陳醉一抱拳道:“客氣,客氣!”

  費解同樣抱拳還禮,道:“豈敢,豈敢!”

  “你來找我是代表什么人傳遞什么話嗎?”陳醉言歸正傳道。

  費解道:“該問的已經問過了。”說著,丟了個眼神往費玉章的方向。

  陳醉笑問道:“你信我說的是真心話?”

  費解道:“能說出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詩人多半是個比較有才的大牛皮簍子,這樣的人不多卻也不算少,而陳城主不但能說還能做,那就是絕無僅有了,像你這樣的人天下難尋,若志在天下,又何必孤舟犯險走這一遭?”

  陳醉道:“費侯爺很會表揚人,你覺著我跟那南陳太子不是一路人?”

  “抱天攬月樓。”費解道:“陳城主是什么樣的人,費解不敢妄自猜測,只從這五個字來理解城主的志趣,費某覺得您一定是在做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不過是個買賣人罷了。”陳醉不動聲色道。

  “一個千騎破樓蘭,頂著天機樓十萬兩黃金花紅孤舟上炎都的商人。”費解道:“城主斬酋首破樓蘭凱旋而歸后,連葉大將軍都已經決定登上你的船,費某雖不才,卻也想攀交一番。”

  “費侯爺對生意上的事情感興趣?”

  “我對你感興趣。”費解盯著陳醉,一字字道:“如果城主不嫌棄,費解也想登你的船看一看。”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確,原來這位是跟葉鯤鵬一個打算的。

  葉斬向陳醉要了兩把椅子,一把是葉鯤鵬的四城主,另一把則是抱天攬月樓的總柜。原以為會是經營葉家三葉堂的葉鳳雉來擔任,卻沒想到情況似乎有變。

  抱天攬月樓的情報系統是在水旱三十三幫的基礎上建立起的,對于這個連天刀都禮敬三分的費解是做過一些功課的。這個人的背景很復雜,母系身份似乎比在費氏的身份還重要。

  陳醉心念電轉,考慮到他的身份和費家的過往仇怨,未置可否,看一眼費玉章和宮玉奴,沒接他的話茬兒。

  費解立即意會道:“費解是費解,費家是費家。”

  陳醉注意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費玉章只是往這邊偷偷瞟了一眼,并未敢做出任何不滿表態,顯然是怕極了這位費家私生子。想到這里心中一動,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陳城主可同意費某上船?”費解眼神不錯的盯著陳醉問道。

  “費侯爺只是想上船看一看?”陳醉與之對視問道。

  費解點頭道:“先看一看,再做打算!”

  “我這船上多得是不合時宜之輩,孤魂野鬼多了,倒不在乎多你一個看客。”

  費解一笑,道:“這么說來,城主同意了?”

  陳醉沒有正面回答,轉臉將目光投入到場內,道:“這場論劍馬上要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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