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的朝政的結束,是因為一篇札子。
高麗王王楷上書慶賀大宋過年,希望過完年后,能夠正式冊封他為高麗王。
本來高麗王俯首稱臣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肯定待戰事穩定之后,一定會符合歷史進程的完成,俯首稱臣的各項工作。
但是讓趙桓心情非常差勁的原因,就是他不讓王楷自稱構。
臣構言這三個字,對趙桓來說,是有多惡心有多惡心。
但是,趙桓忽略了他的名字。
臣楷言,茲仰大宋之盛,視君如兄…
趙桓才意識到,不稱構,就稱楷。
這高麗王,王楷,原名構。把自己兩個臭弟弟的名字都給占了!
當初金人在外,趙楷在內,玩得好生歡快!
趙楷造反的最大依仗,就是文臣們的支持,這其實也是趙桓對文臣有偏見的原因之一。
趙桓沒耽誤朝政的事,批紅了這道札子,就結束了一天的札子。
他放下了札子,結束了今天一整天的工作,讓趙英將肥皂準備好,準備明天還愿見見胡元的事。
胡元的情況讓趙桓心情不大好。
據趙英所言,胡元居然在道觀里,真的當上了道士,而且干的聲名遠播!
都知道神霄凝神靈宮出了個極為靈驗的胡道士!
天剛蒙蒙亮,趙桓打了一趟五禽戲的趙桓,就帶著朱璉去城外還愿。
神霄凝神靈宮,建在一座小山之上,冬日里銀裝素裹下的道觀,讓莊嚴之下,多了幾分安靜。
被雪覆蓋下的青瓦,屋檐上的鎮獸都變得和善了幾分,玉皇殿外的道士們,正在青石磚上做著清晨的功課。
一抬頭就看到了牌額上四個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紫氣東來!
一個長長的青紅色的鼎,放在大殿之前,還愿的都會上幾炷香。
香火錢也不便宜。
朱璉為了感謝玉皇大帝保佑,想多上兩炷香,主持還不同意。
趙桓示意趙英親自去,這主持才沒敢多說。
本來玉皇殿的后殿,常人是無法進入。
但是趙桓是大宋的皇帝,那肯定不是常人,帶著一群人烏泱泱的沖進了后殿。
“胡元啊,你好好的御醫院的御醫不做,跑到這地方當個道士,這是打算不回去了嗎?”趙桓笑著問著胡元。
胡元穿戴不是很整齊,顯然天沒想到,趙桓一大清早殺到了神霄凝神靈宮。
胡元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后,笑著說道:“官家,臣的祥瑞。”
趙桓打量著手中的長筒性狀鏡子,說道:“顯微鏡?”
胡元稍微品了下這個名字,說道:“還是官家起名字的能力更加高明一些啊!臣本來取的名字,叫透光鏡。”
趙桓點了點頭,這名字不是他取得,當然也可以說是他起的。
只不過一個長筒子,怎么能稱得上顯微鏡呢?
趙桓指著簡陋的顯微鏡說道:“朕以為,這里可以加個平面鏡來反光,否則怎么視界之內混混沌沌,一片昏暗,怎么能看得清楚?不知道胡神醫以為如何?”
胡元看著顯微鏡,目光中露出了思索,說道:“官家言之有理!臣記下來。”
“還有這里,物變大了數倍,這稍有移動必然眼花繚亂,用載物臺固定,不知道胡神醫以為如何?”趙桓指著簡陋的顯微鏡說道。
胡元看著顯微鏡,眼神也越來越明亮,他不斷的點頭說道:“官家所言大善!”
“這里加個鏡臂,這里加個鏡座起到支撐和穩定的作用,否則這載物臺和平光鏡放到哪里?足夠穩定,才能看得更加清楚。”趙桓指著長筒顯微鏡說道。
胡元連連點頭,說道:“善!”
趙桓連連說道:“嗯,這里讓李綱或者李綱在太學的學生,給你花幾個調節扭,分成粗準焦螺旋和細準焦螺旋。”
“這樣可以精準的調節目鏡和物鏡之間的距離看得更加清楚,你說呢,胡元?”
“官家,還是畫個圖吧。”胡元的臉上帶上了哀求的說道。
本來他以為自己獻上了祥瑞,官家應該大賞特賞才對,可是事情的發展,卻是自己的祥瑞被指出了大量的可以完善的地方。
趙桓看著胡元的臉色就知道,胡元又一次在醫學發明領域,被自己打敗了。
趙桓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他不是容不得新發明有缺陷。
趙桓的目的,就是在胡元的面前,人前顯圣!
告訴他,跟著自己混,才有更加光明的前途!
“取筆墨紙硯來。”趙桓笑著大手一揮說道。
趙桓這具肉身,那可是按著大宋儲君去培養的!
宋欽宗對書畫也是極為擅長,畢竟宋徽宗的畫可是一絕。
趙桓刷刷幾筆,就畫出了示意圖。但是他擋著胡元沒讓胡元看圖。
趙英在旁邊鼓著腮幫子,將墨跡吹干。
趙桓拿著顯微鏡的示意圖,不讓胡元看,他笑著說道:“現在說說吧,你為什么要回到這靈宮當主持,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能單飛了是吧?”
胡元眼巴巴的瞅著顯微鏡的示意圖,眼神里充斥的都是渴望,他很想要那個圖紙,但是官家顯然不會輕易的給他。
“臣哪有這個想法啊,還不是父親非要我回來主持這道觀?”胡元一臉枯澀的說道。
趙桓笑著說道:“你就沒有一點留下的想法?這到靈宮穿著道袍,據說干的很是怡然自得啊,這整個京畿路都知道了胡道士,很靈驗啊。”
胡元尷尬的摸了摸腦袋,說道:“被父親逼著回來的時候,也沒想著繼承家父的主持,但是臣發現啊,這才是大有可為的事業啊。”
“在道觀里當道士,其實和當御醫院里當醫者,都差不多呢。很多時候都是不治之癥,安慰人心的作用,但是待遇啊,卻大大的不同!”
趙桓看著胡元那副模樣,說道:“你今天要是不把這大有可為這四個字,說出個好歹來!這圖,就不給你了,御醫院的院正也能干這事。”
趙桓略微有些想不明白,這胡元怎么就認為當道士和當醫生是一樣的活兒?
當初那個勵志要成為人間醫圣的家伙,現在這么這個模樣了?
胡元臉上嘆了一口氣,說道:“官家知道御醫院外有個醫館,臣每天都會在下午出宮履職,經常接觸到汴京的病人。”
“在醫館里,那些家屬或者病患,常常道聽途說幾句,就認為自己很懂醫學,總是提出各種莫名其妙的要求或者建議。醫者要是不聽,就會被罵,偶爾還會到院正那里鬧騰。”
“更有甚者,會到開封府去告我們草菅人命!”
趙桓點了點頭,這個御醫院除了在宮里給皇室看病,在宮外設的醫館,也算是大宋朝的常例。
醫館看病不花錢,抓藥花錢,也算是內帑的一份收入。
這告醫者的事也是屢見不鮮,趙桓也曾經看到過李若水的札子里。說到過這幾個案例。
他示意胡元繼續說下去。
胡元看官家點頭,也是放開了,連連說道:“可是這人,一旦是進了道觀,那就大不同了。”
“坐班的道士,說讓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說讓他拿一炷香,他絕對不拿兩炷香!不敢討價還價!”
“若是病沒看好,也不會到開封府去告道士草菅人命。”
胡元說的興起。
趙桓卻看了一眼朱璉,她還愿的時候,問主持能不能多還兩炷香,主持都沒答應。
趙桓讓趙英去,才算是多上了兩炷。
趙桓笑著搖頭說道:“你也不是第一天干這些事了,以前能接受流言蜚語,現在接受不了了?”
胡元左右看了看,說道:“官家有所不知,你說這百姓怪不怪?遇到醫學的事,他不會認為那是復雜的、專門的學問。可是到了道觀里,就心悅誠服,各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前段日子,我也終于想明白了,拼命的在醫學上耗費精氣神,治病救人壓力還很大,卻又飽受苛責。那是條坎坷的路啊,還不如走這條康莊大道來!”
“環境好,態度好,收入還比御醫院的高,從來不用上下班,也沒有需要長期觀察的病人,還不需要下著大雪出急診,雖然要學干支四柱、陰陽五行、六壬七曜…但官家想想,這再難有醫學難?”
趙桓品了品胡元的話,居然覺得有那幾分道理!
胡元聲名遠播的原因,就是他在到道觀里做醫者。
在御醫院里,都鮮有人能比得上他的醫術,更惶恐在道士里面了。所以他在道觀看病,自然是聲名遠播,即使在靈宮里治不了,就推薦到醫館里。
“思維清晰啊!”
趙桓感慨了一句,這個胡元算是活明白了,也活通透了。
這小日子,過得倒是很舒服。
“那這份圖,朕就拿走了。既然你愿意待在道觀里,那朕找個別的人,接了你沒做完的事。”趙桓準備起身,離開道觀。
人各有志。
趙桓雖然知道自己是皇帝,一張詔書下去,胡元不跟著自己走,也的跟著自己走。
但是為什么要勉為其難呢?大宋又不缺少人才。
強扭的瓜,它不甜。
胡元眼巴巴的看著趙桓收起了圖紙,他吞了吞喉嚨說道:“別啊,官家,給我看看唄。”
趙桓笑道:“你慌什么,這東西肯定會做不少,到時候你去工賑院的工坊里買一臺不就是了?靈宮的大主持缺這點財資?”
道觀的收入可是不容小覷。
趙桓沒有多理會已經陷入了舒適區的胡元,起駕回了宮。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不忘初心。
趙桓用胡元的例子警醒自己。
他現在還沒到舒適的時候。
胡元自然可以選擇在舒適區當條咸魚,可是他不能啊!
他要是咸魚,整個大宋就咸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