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范嵊疑惑的看著官家,說道:“這豈不是在變相的加稅嗎?”
巧立名目,苛捐雜稅。
范嵊第一個想到了這四個字,這政令一出,津口的百姓不把他罵成狗才怪。
趙桓看著范嵊的表情,就知道這事他內心不同意。
趙桓出的主意,自然是遠洋意外強制保險。
這是趙桓內心的一個想法,同樣也是社會福利,是一種社會保障制度的試探。
家里的男人出海搏命,船翻了,家里失去了頂梁柱,整個家庭被毀的一干二凈,在遠洋這等高危的職業里,強制保險,就顯得很有必要。
社會公共體系,全民共同承擔出事的風險,在出事之后,獲得一定的賠償,是完全有必要的社會保障體系。
但是范嵊顯然理解為了巧立名目,苛捐雜稅。
大宋的社會保障體系很簡陋,但是這個簡陋是對比后世,在封建王朝,那也是獨一份。
居養院、安濟坊和漏澤園三個制度,從小孩到孤寡老人的關懷,再到死后的埋葬,全都有。
而且不是面子工程,而是實打實的制度。
而趙桓在尋求一條屬于大宋的社會保障體系。
從事高危職業的可不僅僅是遠洋的船工和商賈,還有采礦冶煉這些重工危險企業。
這都是實打實的高危險職業,但是以大宋朝堂的實力來說,顯然這都不能背負到朝堂身上。
趙桓在尋找一種發展方式,能夠良性循環下去。
范嵊還是搖頭說道:“官家是想著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可百姓不這么想啊,他們會覺得是臣在巧立名目,那臣就真的是范饕餮了。”
趙桓點頭,民智未開,他們會用最淺顯的方式,去理解這種高危職業的保險。想做事,就是這樣,還沒開始的時候,就會發現很多很多的問題。
趙桓想了想,說道:“而且沒有嚴格的監督,很容易產生貪腐,取之于民而占為己有。”
“這就是你、朕、我們存在的意義。”
“你們做官,朕做皇帝的理由,讓百姓理解政策,并且將這個政策完美的執行,并且建立相關的監察機構,來監督貪腐。就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
趙桓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什么都讓他這個皇帝把制度、政策解決,那還要他這個朝臣干什么?
保險征收對象是貨物還是商貨的主人、征收的費用是多少、如何讓小商賈的百姓理解這些政策的目的、如何監督這些政策實施過程的種種疑難問題、如何建立監察機關、如何有效賠付。
這些具體的內容,如果都讓皇帝操心,皇帝還不如直接猝死算了。
趙桓站在歷史的尾巴看這個政策,自然知道類似于交強險的強制保險,有利于社會的發展,而現在范嵊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問題。
若是真的翻了船,小商賈出事之后,那這些小商賈的家庭怎么辦?
范嵊又好好琢磨了下官家這個主意,哭笑不得的說道:“臣試試吧。但愿百姓不戳著我的脊梁骨罵我。”
“其實臣主要覺得眼下,著實不好確定理賠范圍。”
“例如王某從津口裝貨,到廣州私人港口卸貨,謊稱船舶翻船,并且把船舶給賣給私港,回到津口讓津口知府賠錢,這怎么界定?”
“遠航的買賣,路途遙遠,來回溝通交流調查的時間,又太長了。臣只能說試試。若是倭國、占城,那就到了別國,就更難界定勘測了。”
趙桓點頭:“先從小的事做起,慢慢摸索,這事不急。慢慢來就行,探索著前進,一口吃不了一個大胖子。”
趙桓站了起來,看著那些眼巴巴的商賈,笑著說道:“走吧,去你們辦的那個萬國展看看。”
陳子美,是淮北陳家的家主。
他的兒子陳沖現在是商部員外郎,幫助李清照處理商部事宜,做事也有了些模樣。
他的兄弟陳敷,是現在工爵四品,正在試驗他們做的氨水肥料的數據,并且在河北兩路和京畿路展開了試點。
當初趙桓還拿了陳家一千萬貫錢,賞賜給了收復燕云十六州的軍卒,還有河東路的常平倉,也有此人的功勞。
趙桓對陳子美的觀感一向不錯,不過陳子美卻意外的拘謹,甚至連他的兒子都不如。
“陳家乃是義商,朕還記得當初平州要糧的時候,一封書信,價值兩千萬貫的糧食,陳家就義不容辭的自掏腰包拿出來,送到了平州以供軍需。”趙桓看著陳子美忐忑的模樣,笑著說道。
告訴他,自己并沒有忘記陳家做的這一切。
相對比的就是淮南崔家了。
當初崔家當初投了趙構,現在,什么都不剩下了,都被范汝為給剁了,趙桓遠在汴京,攔也攔不住,也懶得攔。
陳子美極為惶恐的說道:“官家圣明,此事安能是我陳家一家之功?都是其他幾位老哥哥幫襯,臣才能短時間內籌備到糧草,而且官家事后是付了錢的。”
“當時整個淮北和淮南的明志之士,得知燕云十六州僅剩平州可盡收復,草民和諸位哥哥也不懂這些,能做的就是給官家送點糧草了。”
趙桓看著陳子美卑微的模樣,連連搖頭。
大宋的商賈,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對商人這么好的朝廷,所以抱著感恩戴德的做事。
沒有哪個社會群體都是好人,沒有哪個社會群體都是壞人。
趙桓又看了一眼范嵊,自己因為喜惡,因為他對文臣帶有偏見,誤會了范嵊的為人。
“官家,此乃高麗國的站臺。”陳子美指著一排美女笑著說道。
“高麗秘色?”趙桓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高麗秘色,百聞不如一見,這身條,秀啊!
很結實,線條很好。
不過高麗國怎么從古到今都喜歡輸出美女…
“不是的,官家。這是采珠女,他們主要負責下海采集海蚌,一年有五六個月泡在海里游動,身材看起來的確不錯,但是他們不從事秘色。”陳子美趕緊說道。
“犬子當初莽撞的送給官家瘦馬之事,官家面色不渝之事,臣聽聞犬子提起過,自然謹記于心。”陳子美笑著解釋著。
趙英暗自給陳子美點了個贊,事實上,官家不喜歡上等瘦馬之事,還是尚膳樓這邊動手清除瘦馬和相關服務之后,陳子美才動手撤掉了高麗秘色。
為此高麗國的商賈非常不解,高麗秘色作為特產,怎么就不能給大宋的皇帝看了?
一個個大珍珠,被這些女人托在手里,晶瑩剔透。
人也都是挑選過,還有幾株紅珊瑚,火紅火紅的,非常不錯。
高麗的特產很多,趙桓高麗青瓷、高麗紙、高麗布、柞蠶絲綢、皮毛、人參都被擺在了展臺上。
陳子美笑著說道:“這珍珠啊能入藥,也能做首飾飾品,最近臣發現了這珍珠的一些妙用,加工首飾剩下的粉末,用來洗臉倒是洗的非常干凈,十分好用,草民配上香草,已經給趙都知送去了。”
珍珠粉?
陳子美這個想法不錯啊,有個人說過,女人的錢,最好賺。
趙桓繼續向前走,就看到了深田恭子,這個女人,趙桓還真的見過,他是倭國使者平清盛的未婚妻。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深田恭子直接拜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起身吧,你沒有跟著平清盛回倭國嗎?怎么在津口?”趙桓好奇的問道。
“臣妾還在找人度種。”深田恭子一臉坦然的說道,但是趙桓還是從這女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惶恐。
“你不是平盛清的未婚妻嗎?怎么連你也要度種嗎?”趙桓嘴角抽搐的問道。
這倭國人的想法,趙桓想不明白…
深田恭子面色有些發苦的說道:“臣妾的父親是現在的崇德王,自然也是要度種的,否則斷斷不能返回倭國。”
趙桓仔細端詳了下深田恭子,這在大宋這兩年,這深田恭子,比當初第一次見的時候,更俏麗和端莊的幾分,皮膚都晶瑩了幾分。
現在的倭國離村長打架的戰國時代還有段三百年呢,在倭國風吹日曬,吃食也不好,自然臉色暗淡,精神也有點萎靡。
趙桓這才想起來,當初倭國似乎要送自己兩個公主啊,難道這深田恭子就是其中之一?
這么一看,長相到還過得去。
深田恭子被趙桓看的臉色羞紅,怯怯的說道:“臣妾上次給官家的《源氏物語》官家看了沒?”
趙桓說起這個就頭皮發麻。
源氏物語,在沒到大宋的時候,趙桓就聽過這本書的大名!
但是一直沒有真的研讀過。
深田恭子送過來的源氏物語,趙桓還真的看了幾頁,甚至帶到了延福宮去看。
趙桓看了一部分才發現,那本書,從頭到尾都在開車,堪比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還被朱璉一頓數落。
趙桓笑著打量著倭國的展臺,相比較高麗,這倭國簡單粗暴,他們知道大宋缺什么。
缺錢,錢荒。
整個展臺,全都是白銀,明確的闡述了他們對大宋的最大貿易物資,白銀。
趙桓一伸手,拿出一件物件,好奇的問道:“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