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看著面前的人就是一陣的恍惚,這個女人,她又來了!
朱鳳英!小姨子!齊王妃,不是…是鄆王妃。
畢竟在官方的宣傳上,趙楷是墜馬而死,王位自然不能罷黜,但是他沒后人,自然無法繼承,這個王爵給一個死人,維持大宋皇室的體面,尤其是維護大宋皇帝的體面,就顯得很重要了。
最大限度的利用此人的價值。
趙桓和李綱商量過廢除鄆王的稱號,被李綱勸阻了,死人不礙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能逼反剩下的二十五王。
“王妃有隨行的權力,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呢?姐姐讓我來看著官家,別去了趟來州,多了幾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嬪妃,尤其是方外那種女人!官家來吃顆櫻桃。”朱鳳英剝了個櫻桃,放在了趙桓的嘴邊。
趙桓下意識的躲開了,看著朱鳳英的模樣,有些恍惚,說道:“你讓朕緩緩。”
“當初官家從河東路回到汴京的路上,官家也沒少占我的便宜啊,現在不認賬了。”朱鳳英看趙桓不吃,把櫻桃放在了嘴里,看著窗外失神的說道:“我知道,我一個破鞋你也看不上。”
“哪里來的櫻桃,這個季節。”趙桓皺著眉頭看著一盤櫻桃,選擇岔開話題。
朱鳳英在大駕玉轤上這事,絕對跑不了趙英在其中作梗。想來是朱璉下的命令。
趙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朱璉是那種很聽話的姑娘,膽子也很小,趙桓不答應她去來州,她除了哭,也辦不出離譜的事。
只能讓小姨子出馬了。
“再說了官家去來州,路上連個人伺候都沒有,太過分了!”朱鳳英重新剝了個櫻桃,放在了趙桓的嘴邊說道:“津口現在可是現在整個大宋最繁華的港口之一了呢,從海南吉陽來的櫻桃啊,占城那邊也有水果進燕京呢。”
“平日里趙都知榨的果汁,就有不少是吉陽的水果呢,這都是我現在做的買賣,官家不知道?”
趙桓點了點頭:“平日里光顧著喝,哪里知道是什么水果。”
“你姐姐是貴妃,朕沒辦法給你身份,鄆王墜馬而死,而非叛亂,自然無法收你入宮。你要理解朕的難處。”趙桓一臉拔吊無情的鐵渣男表情。
“知道,知道。你們這些皇帝啊,就顧著追求什么身后名啊,追求什么功業無暇啊,追求什么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啊。我一個小女子的小心思,那有那么重要。”朱鳳英點頭,她早就看清楚了趙鐵渣的本來面目,自然無所謂。
朱鳳英剝著櫻桃,笑盈盈的說道:“當初唐太宗和楊媚那個齊王妃不也是如此?”
“唐太宗不也是讓齊王妃當了一輩子的齊王妃嗎?”
趙桓點頭,朱鳳英知道這事就好。
李世民和李建成、李元吉的矛盾最為激烈的時候是玄武門之變,在此之前,到了水火相容的時候,當時的齊王李元吉給李世民下毒,不是齊王妃暗示李世民酒里有毒,李世民就被毒死了。
長孫無垢,也就是長孫皇后還在的時候,李世民沒有將齊王妃收入宮中,貞觀十七年,李世民想要立齊王妃楊媚為后,被魏征勸阻了,最后不了了之。
齊王妃楊媚就這樣做了一輩子的齊王妃。
“你們男人啊,不都這樣嗎?前腳承諾,后腳忘得一干二凈,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是你們最高追求。”朱鳳英笑的很好看。
只是幾顆晶亮的淚珠,無聲地從她眼中泌出,掛在長長的睫毛上和桃花般的腮邊。
“朱璉是貴妃。”趙桓非常肯定的說道。
朱家在八門進京的時候,在局勢尚未明朗的時候,站在了大宋皇帝這邊!趙桓也沒有虧待朱家。
朱家兩兄弟現在依然在軍中任職,朱孝孫在王稟手下學習戰陣,朱孝章在種師中手下任職。
朱璉也是貴妃,代表趙桓依舊和朱家有姻親的關系。
至于朱鳳英,就被這樣人為的忽略了。
“你別這樣。”趙桓看著哭起來的朱鳳英,有些發愁,他不擅長說服,只擅長睡服。
但是顯然,朱鳳英是不能睡服的。
朱鳳英嗤笑了一聲,掏出一方絲巾,拭去了眼淚,笑顏如花的摸了摸肩膀的傷口處說道:“哎呀呀,你看看我一哭,官家還心疼了,這也算那么回事。我也知足,沒白挨這一箭。”
朱鳳英肩膀那一箭,的確是替趙桓挨的。
刺殺的人,是當初朱家那三萬兵馬中細作,來自金國黑水司探子做下的事,但是和朱家沒什么關系。
大同府,趙桓打下來的時候,那可是金人的地頭,金國西朝最大的城池,黑水司的探子勢力龐大,被人鉆空子,實屬正常。
經過種師道的徹查,朱家并不知情,這一箭,的確是朱鳳英替他趙桓,挨了這么一下。
八門進京,新土未定,河東路一片狼藉,岳飛領兵在燕京,山河破碎之際,若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傳出大宋皇帝受傷的消息,那還打個屁。
“你不能入宮啊,朱家兩姐妹都入宮做嬪妃,影響太大了。”趙桓隱晦的說道。
朱鳳英連連點頭,說道:“不就是我那兩個哥哥其中一個,按制得升為節度使嗎?但是現在大宋節度使這么稀缺,軍功這么值錢,平白無故兩個節度使,你不愿意撒出去嘛?理解,理解。”
“一個節度使的俸祿,朕不是不舍得。”趙桓咳嗽了兩聲,回應道。
“兩個節度使一人五萬兵馬,你大宋皇帝出不起。”朱鳳英舒暢的躺在了大駕玉轤里,將自己完美的曲線展現在趙桓面前,歪著頭看著趙桓。
“是大宋承受不起,十萬兵就是十萬青壯,十萬戶的耕種受到影響,上百萬戶百姓才能為這十萬戶抗出那部分的耕種稅賦,朕有幾個百萬戶?三十個?”趙桓嘆氣的說道。
按照之前的大宋兵制,一個節度使統兵一萬,而現在一個節度使統兵五萬,現在一個節度使的職位,頂過去五個。
而且僅僅依靠軍功晉級,朱璉父親朱伯材的節度使,到現在是唯一一個姻親節度使了。
軍隊這地方,簡單粗暴,你皇帝不公平,我就自己來實現公平。
得虧朱伯材沒有向皇帝申請擴編,否則趙桓得把朱璉廢成庶民。
張棠華的親生父親死了,義父陳規因為沒有手續,是私下相稱父女。
而劉婉這個本來就是一場政治買賣,從開始就走的不是正規程序。
但是朱鳳英真的入宮,趙桓就得再給朱家一個節度使。
皇帝真的可以為所欲為,想睡誰睡誰?
哪里有那么簡單。
睡個宮女,皇后還要出死宮女,防止庶出皇子。
朱鳳英用力的挺了挺身子,將碩大的正義晃動了兩下,說道:“也沒見你給岳飛組建河間軍、讓韓世忠組建山海軍、讓沈從組建燕京軍的時候皺一下眉頭。男人,哼,口是心非。”
“那能一樣嗎?”趙桓搖頭說道。
朱鳳英想了想笑著說道:“是不一樣。看來我的陛下是準備不遵守祖訓了?”
趙桓知道朱鳳英說的什么祖訓,杯酒釋兵權的時候,趙匡那句朕且與卿等約為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奠定了大宋的皇帝的皇后,都是將門之后。
趙桓點了點頭,一臉淡然的模樣,現在趙桓手中兵權在握,權相在朝,他這個皇帝坐的很穩當。
“兵權所在,則隨以興,兵權所去,則隨以亡啊。”朱鳳英連連搖頭,在懷里掏摸了起來。
“你干什么?!”趙桓看著朱鳳英的掏摸的動作,嚴肅的問道。
朱鳳英從懷里掏出了封書信,說道:“放心,我不脫衣服,這還在直道,沒上馳道呢。”
“父親的乞骸骨的札子。”朱鳳英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趙桓,繼續說道:“父親現在處境極為尷尬,他是目前唯二的節度使。”
“另外一個節度使王稟呢,三千兵馬守太原!兩萬人突襲臨潢城!孤軍鎮守一年有余,千里奔襲黃龍府!萬里轉進回汴京授節度使。”
“父親現在在朝中,如坐針氈,雖然沒人說他什么,但是他不想干了。想回家種地。省的人見人煩。”
趙桓接過了溫熱的書信,一張很普通的辭職信,大意就是歲數大了,想退休回家侍弄田地,拜托趙桓照顧好朱家兩兄弟和朱璉兩姐妹。
“出什么事了嗎?國丈為何突然要告老還鄉?”趙桓略帶不解的問道。
朱鳳英氣鼓鼓的說道:“你可不知道那些文臣說話多難聽,他們罵人都不帶臟字。不,他們罵人都罵的人聽不懂!”
“父親不是讀書人,也沒法還嘴,他自己又沒什么軍功撐著,姐姐和諶兒又遇到了這等事,父親在朝中待的不自在,自然想退了。”
趙桓可是見識過文臣罵人的嘴臉,李綱被罵過,李清照也被罵過,趙桓同樣沒聽懂…
這幫人陰陽怪氣起來,那張嘴皮子,真的太損了。
“告老還鄉了不是還有俸祿拿嗎?退了也好,省心。”趙桓收起了書信,連連搖頭,大宋這股子重文輕武的樣子,的確要改一改了。
朱伯材在做節度使之前,也是靠著軍功打出來的馬上將軍,因為身份和身體的問題,打不動了,站在朝堂天天被人陰陽怪氣,的確很難受。
朱鳳英看了眼窗外,兩條大長腿纏住了趙桓的腰身說道:“官家啊,眼看著要上直道了啊。車窗一關,車里面的動靜,可沒人聽得見。”
“妾身也愿意做一輩子的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