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應天書院?”趙桓愣愣的問道。他還以為是應天書院。
結果一個‘應天書院修身院’,是什么鬼?
應天府(商丘)。
趙桓對這里印象不太好,因為正常歷史線里,就是趙構在應天府這地方,收攏了南逃的禁軍,收攏了二十萬人,看著宋徽宗和宋欽宗被俘。
趙構絲毫不為所動,任由民間組成的義軍馳援汴京,而自己卻準備著登基諸事。
而應天書院就在應天府,趙桓對這里的感覺就更差了一些。
趙桓看著系統介紹,有些恍惚。
國子監的規制,其實是在國、府、縣三級學校中,屬于國子監一級院校。
趙桓一直以為是應天書院出了大事,感情自己誤會了?
“官家啊,應天書院乃是國子監,自然和這次的‘應天書院修身院’之事,沒有絲毫的聯系。”宇文虛中趕緊解釋著。
他大清早還沒起床,就被叫到了文德殿,還以為是出了什么要命的大事,沒成想是官家以為國子監出了大事。
宇文虛中看著官家臉上的震怒消失,才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那‘應天書院修身院’乃是假借應天書院之名,大肆在民間招搖撞騙。才有了眼下的案子,官家莫要著急。”
趙桓這才放下心來,當他知道大宋的第一學府,應天書院出事的第一時間,就是有些惶惶,沒成想自己誤會了。
怪不得趙英敢勸他押后處理。
應天書院,是趙桓在蔡京的三級學府制度下,一個重要學制改革的試點,是趙桓第一次進行分科授學的地方。
這要是出點什么事,會給本來就有點捉襟見肘的人才儲備,帶來極大的隱患。
趙桓收到應天書院出事的第一時間,還以為是有人準備跟自己過過招。
趙桓的分科治學、授學以及新教材和識字班,是一整套的文化制度的改良,他還以為是守舊派們派出了代表人物,跟自己爭奪知識的解釋權。
結果是虛驚一場。
趙桓這才打開了札子,不過他看著依舊是火大!
“即使不是應天書院出了問題!那也必須重視!是誰在其中獲利,是誰在其中充當保護傘,是誰在其中當這個劊子手,都要查清楚!”趙桓摔了札子,非常氣憤的說道。
這個假冒偽劣的應天書院修身院,走在了時代的前沿,是一個全國連鎖性質的私塾機構。
李邦彥原先的書坊就是全國各大州都有門面,只不過他倒臺的時候,那些書坊都被查抄,歸了內帑。
后來以李邦彥的那些書坊為根基,組建了大宋書坊。
還有內帑那些通行天下的票號錢莊,組建了大宋錢莊。
而建陽余家更是把書坊的生意,做得整個南方都是建陽余家的場子。
所以這個修身院的私塾機構,做的整個大宋都是,一點都不稀奇。
私塾,趙桓曾經和李綱討論過,是否取締那些書院,最后得到的結論是沒有完全的公平。
必須要有私塾,來補充大宋的教育體系。
結果現在就是這家名為‘修身院’的書坊出了事。
這個案子是趙桓登基之前的案子。
宣和七年,金兵南下時候,被迫結業于‘修身院’的張琦,回到家中,燒毀了家里的油庫。
在家里的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然后自殺。
滅門慘案!
當時的應天府尹是現在的大宋提刑官,宋世卿。
此事案件證據確鑿,事實清楚明朗,的確是張琦做下了這等人間慘事。
此案唯一疑惑點,就是張琦雖然過去頑劣了些,但也就是喜歡玩蛐蛐、遛狗、斗雞、游手好閑的劣子而已。
這種人在大宋不要太多,張琦他爹可是應天張家的家主!
那可是邸店一等油商,就張琦這樣,富貴一生完全不是問題。
是什么讓張琦在‘學成歸來’的時候,痛下殺手,殺死了自己全家?然后自殺?從一個劣子變成了一個逆子?
這一點,是當時宋世卿死活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也親自到那‘應天書院修身院’里調查了一番,就是一間很普通的私塾而已。
與大宋所有的私塾,沒有什么區別。
但是感到事情非常蹊蹺的宋世卿,并沒有選擇結案,雖然線索斷了,但是他這幾年來,一直沒有放棄追查這件事。
宋世卿敏銳的嗅覺,真的讓他找到了很多線索,但是讓宋世卿極為奇怪的是,那些能夠提供證據的證人,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宋世卿,這幾年來,終于找到了一個曾經就讀‘應天書院修身院’的一名女學子。
她愿意告訴現在貴為大宋常朝官員,提刑司提刑官的宋世卿,關鍵的線索和證據!
然后宋世卿將其接到汴京驛站的當晚,這名孫姓女子,自殺在了驛站!
一家滅門慘案,數名證人消失,孫姓女子自殺,讓宋世卿徹底暴怒,大宋提刑司衙役盡出,查抄‘應天書院修身院’!
無果而終。
沒有查到任何有利于案情的線索。
陷入了窘境的宋世卿,一紙公文,把這事捅到了趙桓這里,他是在頂不住了。
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
趙桓就讓程褚帶著人查了這‘應天書院修身院’。
大宋提刑司是干的偵破案件的活兒,搜羅證據、推演過程、根據尸體留下的證據,復現案件。
他們這種偵查性的機構,自然趕不上皇家特務機關。
主要是大宋提刑司手中的審查的權力和手段,遠不如皇城司的察子。
皇城司專門干的就是刺探情報,偶爾還在敵國搞破壞,趙桓令程褚去查這種案子,殺雞用牛刀。
說到底,皇城司的察子是游離在法律之外的一個機構,手中權力是皇權的延伸。
執行皇帝所有的意志的一只軍隊,是內帑需要花錢的大頭!
要真的按照國法,站在趙桓面前宇文虛中,早就夠砍十次八次了。
比如宇文虛中,就曾經用五貫錢,買了五個大宋的帝姬公主給金國的勛貴們玩。
就這一件事,要不是趙桓摁著彈劾宇文虛中的札子,他御史大夫的職位,也擋不住文官群噴。
別看他是噴子頭。
皇城司的察子,用了不到幾天,就把案子查的水落石出。
這個‘修身院’收費極為高昂,學制三年,一年萬貫。每年大約能收五六十名學子。
他們收學子的目的,就是教學子,修身養性。
每年過年有十天的休沐年假,除此以外,其他時間都在書院內生活。
宋世卿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張琦之所以會殺了自己滿門,完全是因為他‘修身’沒修好。
才導致如此。
宣和七年,金兵南下,人心惶惶不安,“應天書院修身院”被迫停業。
張琦修身兩個月,‘修身’未成正果,才出現了這等人間慘事。
程褚的札子里就寫了修身院,如何‘修身’。
趙桓曾經讓李綱和當時孫博,兩個人在汴京弄過一個小黑屋。
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房間,暗無天日,專門用來懲戒偷工減料的人,最高的懲戒記錄是四天,還是個蠢貨自己送上門試法。
而這個小黑屋,最后在李綱、沈從、趙桓的聯合改進下,做成了黑棺材。
專門用來審訊。
李綱當初就被扔到了黑棺材里,待了三天的時間,出來之后,裝瘋賣傻,沒有任何一個人不信李綱是一個瘋子。
就連李綱的夫人都相信了,李綱瘋了。
他不是個瘋子,但足以可見黑棺材的威力。
當然趙構最后關在黑棺材里下葬的,趙桓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什么感受。
而這個“應天書院修身院”打著應天書院的旗號,收取著高昂的費用,在書院內,卻藏著這樣十二間小黑屋。
這種小黑屋和趙桓懲戒工賑監偷工減料民夫的不同,只有三尺高,只要是在‘修身院’不聽話的學生,都會被關在這個屋子里,教育到聽話為止。
每一次懲罰,最少都是五天起步,吃喝拉撒睡,都在那個三尺高的暗無天日的小房子里執行到底。
程褚提交到燕京的不僅僅有‘修身院’小黑屋的政策,還有‘戒尺’,百煉鋼打造。
趙桓看著面前的證物,對著宇文虛中,沉重的說道:“宇文相公,這是戒尺?我怎么感覺有點像居養院過年門神,秦瓊手里的鐵锏啊!”
“他們管這玩意兒叫尺!”
“確實有點像鐵锏。”宇文虛中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
“他們管這個叫打省鞭。朕覺得叫流星錘合適。”趙桓拿起了另外一物,也是程褚送到燕京的證物之一。
由錘身、鐵索、把手三部分組成,前面是實心木錘。趙桓覺得自己承受不了一下。
據說這東西使用,要墊著棉被,否則容易打出傷來。
動則打罵體罰,只要犯錯,就是掛在懸梁上二十個時辰,不給水喝,不給東西吃。
這就是“應天學院修身院”的‘修身’課的日常。
修身院的學子,多數都是十二歲到十五歲的孩子。
“朕真的想說,他們真的都是群孩子啊,就這么修身,能修的好嗎?”趙桓懷疑的問道。
宇文虛中點了點頭,說道:“能。”
“官家莫要誤會,我的意思是他們在書院里,被打的已經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勇氣,甚至連站出來,訴說這一切的膽量都被打沒了。”
“他們的人生只剩下了,膽怯,懦弱和膽戰心驚。他們沒有任何看不慣的東西,活的如同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