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為何河北東路和河北西路沒有田的問題,得先從宋太宗趙光義第二次北伐失敗說起。
李剛想到這個就很頭疼。
宋太宗是大宋現在大宋皇帝的高祖父,按理說,極為講究祖宗之法的大宋,宋太宗的各種政策是不能違背的。
但是在李綱看來,宋太宗的河北防務實在是太過于兒戲了。
太宗皇帝在處理與遼國的關系中,先由“備邊通好”轉向“圖制契丹”,再由“圖制契丹”轉向“聯夷攻遼”,最終由“聯夷攻遼”轉向“修德以懷遠”。
修德以懷遠的口號一出,整個大宋徹底失去了圖謀燕云的信心。
連皇帝都失去了斗志,指望手下的人拼死干活?
漢高祖劉邦的白登山之圍,恥辱嗎?那是非常的恥辱,嫁了宗室女公主給匈奴不說,還贈送了大量的棉絮、絲綢、糧食和酒,作為安撫匈奴的籌碼。
可是漢武帝給祖宗報了仇,六十年勵精圖治,每年的省親隊伍,都要努力偵查敵情,繪制地圖,了解匈奴人的習性,而后更是名將不斷的出現,匈奴差點被漢武帝滅了族。
而后漢宣帝一錘定音讓匈奴的名號,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里。
李世民被頡利堵在都城門口的時候,恥辱嗎?是非常的恥辱。但是李世民直接把突厥給滅了。也讓突厥的名號,消失了。
宋太宗的雙股中箭,恥辱嗎?大敗而歸,那是相當的恥辱。
然后宋太宗決定把整個河北東西兩路,挖成了池塘和沼澤,意圖阻攔金人騎兵的策馬奔馳。
將從中御、消極防御、議和茍安的祖宗之法,直到現在河北兩路的耕地,誰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池塘、沼田、洼地、洋淀為主的防御體系,經過了事實的驗證,如同兒戲一般。
畢竟冬天一到,就結冰了…還怎么阻攔金人的騎兵南下?
太祖皇帝趙匡時候,給了北地將領相當大的自主權,其族在京師者,撫之甚厚,每次召見都會對坐而食,厚為飲食,然后贈送錢帛,令其返回駐地。
宋太祖趙匡還曾言“邊臣富貴,能養死士,以為間諜,洞知敵情,及其入侵,設伏掩擊,多致克捷,二十年無北之患。”
到了宋太宗的時候,以堅壁清野戰略思想,各自保護城池,不得出城作戰,迫于情況,只許依憑城池防守,不許主動出擊。
這種不允許出城作戰的戰略指導思想,直接導致了河北東西兩路,只有城池可以防守。
但是城外的百姓,無處躲藏,城內大兵不至,只能任遼人擄掠。
百姓想活在河北東西兩路,簡直難上加難,有兵災,還有人禍,還沒地種。
逐漸外逃的河北東西兩路的百姓,直接讓河北變成了赤地。
不僅如此,這種不允許出城而戰的消極防御心態,直接導致了遼人采用繞開堅城而過、置之不理、長驅直入的戰略,肆意擄掠宋人腹地。
王沖當初領著二十萬兵馬,看著真宗皇帝和遼圣宗皇帝打的熱火朝天,按兵不動,是有法理依據的,那就是來自宋太宗的戰略指導思想——不得隨意出城迎戰。
這種指導思想,讓河北兩路,變成了沒有人煙,沒有耕地只有洋淀的赤地。
李綱上的奏章,最主要的一項,就是填平河北東西兩路的水洼,第一年養地,第二年在進行均田。
可是李綱知道,這太難了。
大宋一百三十多年,都在河北挖坑,最后坑掉的只有大宋自己而已。
這個坑怎么填補?是李綱的心頭大患,可是他毫無頭緒,當初工賑監修黃河堤壩,修到大名府的時候,就停下了,轉移向河東路。
并不是糧食或者銀錢出了問題,而是再往下修毫無必要。
這個坑啊。李綱撓頭。
程褚也是撓頭,大宋察子很能干,這毫無疑問。
可是想知道河北東西兩路有多少田,能容納多少人,這無疑是在為難皇城司。
察子也是人,不是神啊。
趙桓做的批復很簡單,必須在未來一年的時間里厘清河北東西兩路的田產,有困難,就克服困難。
李綱也是無奈,揮手讓程褚領著察子干就是了。
官家領著十萬種家軍精銳和七萬不太聽話的捷勝軍,把金人都趕跑了,自己這點困難,能叫困難嗎?
“克服一下吧。”李綱讓程褚去準備盤查河北東路和西路的田產,而他自己也在忙碌不休。
重建汴京城的軍器監,不過這次,李綱決定建在在城外。
這是由官家授意的。
至于目的就是為了讓軍器監的廣備攻城作的匠人們,減少與城內人的接觸。
防止泄密。
隨著機械原理的不斷深入,越來越多的軍器運用于實戰之中,特別是巨型投石機,那都是機密中的機密。
這都是之前得到的教訓。
至于安全,會在四周建立軍堡,以做犄角防御汴京。萬一下次金兵再臨,只能龜縮在城里,太憋屈了。
提拔新的官員,而一些將官已經漲到了偏將軍等職位,那自然軍事類的主官,都會安排給這些將官。
文臣主政的格局,已經悄然改變。
李綱清晰的意識到,大宋將迎來一個全新的格局。
而有人卻沒有這種清晰的認識,比如趙佶。
他對自己長子在河東路的所作所為,略有耳聞,就沉迷于琴簫靡靡之音中,不可自拔。
當他收到了李綱的來信的時候,先讓童貫拆開讀了讀,仰天大笑之后,忽然問道:“李綱這人你認識嗎?干什么的?”
童貫沉默了許久說道:“李綱現在是太宰,大宋的宰相,現在官…太子殿下,不在京城的時候,李綱統管朝綱。皇孫年齡尚小,無法主政,太子妃北上請罪,整個大宋,現在李綱說了算。”
“是朕!是朕說了算!他趙桓!趙桓一個黃口小兒!他都說了不算!李綱作為他的狗腿子,他能說了算?啊?!是朕說了算!你知道嗎?”趙佶憤怒的喊道。狀若瘋癲。
童貫搖頭,太上皇已經完全知道了自己的權柄,怕是回不來了,才這個模樣。
特別是最近淮北崔家,淮南陳家為了爭奪官家丟出來的糧食生意,牟足了勁的湊糧。
收糧食已經收到了臨安城里。趙佶憤怒卻毫無辦法。
因為趙桓得勝而回,讓他的聲望達到了一種頂點,現在沒有人能夠忤逆趙桓的命令。
就連太上皇都不能。
當然這不是太上皇憤怒的理由,童貫清楚的知道,趙佶為何對李綱如此憤怒。
趙佶在位二十六年,一直在與幾個大的將門做制衡,卻是毫無進展,結果李綱做了宰相沒多久,就把這幾大將門收拾掉了。
每家僅剩一人,等待趙桓回京裁決。
這么猛的能力,這誰受得了?
趙佶很難受,也就是說他做了二十六年的皇帝,還不如這李綱做一個月的宰相。
老子比不過兒子,這很正常,趙佶不管是勇氣、軍事、政務都輸給了新帝。
但是輸給了人臣,這讓趙佶出離的憤怒了。
顯然這不是李綱或者趙桓有多強,而是他趙佶這個皇帝做的是真的差。
現在趙佶唯一自傲的就只有書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