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答應了御駕親征,他的考慮當然是為了勝利。自己去前線又不是真的身先士卒,站在軍陣之前,帶頭沖鋒。
而且他決定做個泥塑的菩薩,到了陣前一言不發。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自己不通軍陣,瞎指揮的代價,可是全軍覆滅,國破人亡,他才沒那么傻。
而且身在中軍大營,想死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如果自己在中軍大營都危在旦夕,那這仗也沒得打了,直接投降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了。
只是,汴京這頭該怎么辦?
“官家,臣請戰,陪同官家一起前往太原。”種師道忽然說道。
趙桓搖了搖頭,這種師道都七十五歲了,剛剛一輪千里奔波,再前往太原,一路山地,怕不是直接會要了老臣的命。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遇事不決,還能問問種師道,這種師道要是嗚呼了,自己問誰去?
他每天處理政務,遇到疑難的問題,都會在第二天常朝的時候問問這些老臣,自己經驗不足,還不問,瞎捉摸能捉摸出什么來?
“種少保年事已高,還是在汴京吧。也幫朕看著這汴京城。”趙桓覺得種師道做輔國之臣,一點問題沒有,絕對不會發生,自己在前線折騰,后院直接起火。
其實種師道真的覬覦這皇位的話,完顏宗望撤軍之時,是最恰當的時期!
進宮,逼迫趙桓退位。
河東路率臣乃是種師中,而種家軍是城中最大的軍事力量,這得逼宮篡位,趙桓也對他無可奈何。
但是,在最敏感的時候,種師道將種家軍送出了城,還帶走了隨時可能爆炸的一大堆禁軍,忠誠上面絕對靠譜不說,這能力上也是不錯。
種師道笑著搖頭,新帝是個仁君無疑,撫恤軍士,特赦罪軍,又體恤他年事已高,不適合長途奔波,但是,他不能不去啊!
他現在是樞密使,知樞密院事。
軍功赫赫,又剛剛攆走了完顏宗望,雖然完顏宗望是自己跑的。
但是整個汴京防衛戰,都是種師道在做。幾次防御戰打的都很不錯。
他不能留在汴京城里,必須待在皇帝的身邊。
他苦笑的原因是,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有功高震主之嫌疑,自己也是官家不得不防的人。
總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新帝吧。
皇帝很信任他,這讓他很慶幸。
但是他必須跟著新帝一起,即使皇帝不說,也是他該做的事。
“官家,臣也覺得,還是讓種少保陪著官家一起去吧。大不了等大駕玉輅回來,讓種少保坐著大駕玉輅,免些顛簸。”李綱也勸說道。
李綱知道種師道的意思,種師道是不想讓新帝猜忌,也不想有野心橫生的條件。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現在的種師道只求在自己天年之后,留下美謚。
這種監國之事,他才會不參合,讓寫自己的史書上,留下污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這就是種師道的私心。
“老臣也想看著韃虜四散狼奔而逃,大宋將士復我國土的景象。請官家準許。”種師道再請。
趙桓這才有點反應過來,這種師道的意思是,這監國一個監不好,就變成了謀反?一個監不好,就成了千古罪人?
他看著老邁的種師道,嘆了一口氣,何嘗不是種師道不放心自己在前線瞎指揮,玩瞎了一把好棋呢?
只是,種師道去,自己還去干啥?
太原城少個鎮場的人物,種師道完全可以震懾全場,誰敢不從啊!
只要他到了太原,不就行了?
自己還去那干啥?
他陷入了一種循環之中,自己去,種師道必須去;種師道去,自己不必去;但是種師道去太原,是因為自己也要去,才不得不去;自己不去,種師道沒有一定去的理由;自己派他去,他又以年事已高拒絕;自己去,種師道必須跟著去…
這當皇帝,有些麻煩了呀!
趙桓終于明白當一個皇帝,多么為難了。
他也有點理解,為何御駕親征為何只有開國皇帝才能干了!
后面這些皇帝,不僅僅是不具備那樣的武功和軍事實力,就連政治方面,也很難安排。而且這輔國之臣都找不到合適的人。
種師道瞇著眼看著趙桓等待著他的決定。
趙桓權衡再三,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跑太原一趟。
雖然以自己的性子,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不能輕易涉嫌。
但是他總覺的自己要是不去,后面會非常的麻煩。
“既然,一請再請,那種少保就隨駕吧。”
他決定快刀斬亂麻,帶著種師道一起去,哪有那么多麻煩!
自己必須去,種師道必須跟著,那就一起!
“官家圣明。”種師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趙桓的眼光也有生子當如孫仲謀一樣額贊賞了。
趙桓看著這個表情,才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恐怕沒那么簡單。
他看著李綱和種師道,心中的疙瘩更深了一些。可是種師道和李綱并沒有為官家解惑的意思。
趙桓知道,這事得自己好好想了。他沉思了半天,才徹底明白了種師道和李綱這一起勸諫自己御駕親征的理由。
全是因為西北有夏國虎視眈眈,準備隨時刨了西軍的祖墳;
北方有殘遼,準備隨時南下進攻大宋回血;
金國滅宋之意,路人皆知,兩路大軍南下,危在旦夕;
南方有趙佶復辟,除了兩淮,其他的糧倉已經完全丟失;
永興軍路也是一片軍閥自立為王,聽調不聽宣!
如果自己這個大宋皇帝,沒能表現出抗爭到底的決心,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文治武功,
那么西夏!殘遼!金國!趙佶!軍閥!就會讓他見識到什么叫做殘忍啊!
一個膽怯而沒有軍功的國君,還沒有抵抗到底的勇氣,就會失去所有的尊嚴。
四面八方的敵人,就會認為這個國家非常好欺負,然后這個國家,只能飽受欺凌,沒有其他結果。
趙桓也終于想明白了,自己這周圍都是虎狼之國,自己這軍陣怕是繞不過去的。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