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五年正月,赤水河。
現在還是少雨的冬天,赤水河的水位不深,水流也不湍急,水面更不寬闊,大部分地方只有區區的十幾尺,完全談不上什么險要。不過赤水河兩岸的地形卻非常復雜,北岸還好一點,河邊上有不少平地,還算開闊。而赤水河南岸的平地就窄多了,大部分地區就是窄窄的一條河灘地(在豐水期會被淹沒),離開河岸稍遠一些的地方就是丘陵和山地,而且林木茂密,非常險峻。
數十條小木船已經被人搜集起來,在赤水衛白撤所境內的赤水河河段北岸一字排開了。每條船上都已經坐了十二三個紅袍甲士,跨刀背弓,手持木槳,就等著上面一聲令下,便要劃著木船去赤水河南岸走一遭了。
這些甲士全是陜西大漢,個個膀大腰圓,都是能披著重甲和敵人連續步戰械斗上一刻鐘的壯士——可別以為只能全甲格斗上一刻鐘是耐力太差,不夠持久。那可是披甲持械連續戰斗!
尋常人莫說一刻鐘,再狠打一個三折斗堅持不下來,這種全甲格斗是非常耗體力的!
朱由檢的帳前軍剛剛成立的時候,能打一刻鐘全甲格斗的人怕是100個都湊不齊。現在又過了幾年,一群吃好練好的騎士終于養出氣力了。
不過這種騎士下馬全甲格斗的戰術,還是要盡可能避免的。因為騎士在馬背上發動集團沖鋒的效果更好,也更省力氣,也更安全——騎馬沖鋒是比較省力的打法,因為那是人借馬力,真正的交鋒時間極短,幾乎瞬間就能分出勝負。
但是在崎嶇狹窄的赤水河兩岸,根本就沒有能讓騎兵集群發揮的地形,所以騎士就只能下馬步戰了。好在朱由檢的這些帳前騎士并不只玩冷兵器,他們裝備了大量的魯密銃,而且凡是配備了魯密銃的騎士,黑槍都打得相當不錯。
在赤水河北岸的平地上,一支一萬多人的大軍,已經密密麻麻的展了開來。這支大軍的核心,就是一個擁有四千多人的帳前軍步兵團——這個團是由四個千人步軍營(包括600名長槍兵、300名斑鳩銃兵和100名刀牌兵)和一些直屬部隊組成的,可以用1200支威力強大的斑鳩銃輸出火力,也能用密集的長槍左刺戰術給予使用冷兵器的對手以重大殺傷。這種火銃轟擊加密集長槍左刺的戰術,實際上是朱由檢抄襲法國版的方陣戰術,不過卻冠上了一個“太祖長槍陣”的名稱。
而為了裝備和訓練出兩個師(共六個團)的“太祖長槍兵”,朱由檢花費的精力和金錢,可是一點都不亞于在帳前騎兵上的投入。
因為缺乏足夠的軍官和教官,朱由檢甚至不得不從身邊的幾個講官和侍衛騎兵開始教——花了幾年時間,總算是培養出了一批軍官、教官,眼下算是可以支撐起兩師六團的“太祖長槍兵”了。
除了這個帳前軍步兵團之外,朱由檢還帶來了兩個帳前騎兵團,一個侍衛騎兵團,一個少年軍的騎兵團,一個炮兵營,總共四千多騎兵和三四百炮兵,以及十幾門火炮。
另外,還有五六十個朱元璋的親戚(朱元璋的親戚遍天下了)帶著家丁家將和負責轉運物資的民伕跟著一起來了。
林林總總加一塊兒,湊了一萬多人。
朱由檢當然也來了,大搖大擺的立馬赤水河邊!身邊圍著一群親戚,有三個蒙古貴妃,還有新納的兩個“大長腿川妹子”,還有一群遠方的妹夫,全都披甲騎馬,好像一群大將一樣簇擁著朱由檢。
除了朱由檢之外,全都伸長了脖子在往河對岸看,兩個長腿妹子還站在馬蹬上,一人一個千里鏡,在仔細偵查河對岸的狀況。
“萬歲爺,奴瞧見紅旗了!”
“奴也看見了,一共有三面紅旗!”
朱由檢哈哈笑了起來:“看來這姓宋的還是知道死字怎么寫的!”
“萬歲爺,水東宋氏的宋嗣殷為人狡詐陰狠,不可不防啊!”
“萬歲爺,您如果仍然允許宋氏領有水東,宋嗣殷也許會實心投靠。可是您現在要遷宋氏去廣東的偏僻海島安置,宋嗣殷怎么肯甘心?”
有兩個非常了解宋嗣殷的皇親國戚,看見小皇帝有點輕敵大意,就好心好意的開口提醒了。
原來朱由檢開給宋嗣殷的條件相當苛刻,宋氏一族都得離開貴州,去廣東省新安縣的香江島安置并充軍戶,宋嗣殷可以封世襲香江千戶官。
好好的貴州水東大土司,變成了小小香江千戶官,宋嗣殷怎么可能會答應?看地圖就知道虧了!
朱由檢笑了笑道:“朕還是愿意相信宋嗣殷的,而且香江千戶官也不差,那里畢竟是海口,還盛產香木,還有魚蝦可撈,絕對不比貴州水東差的。當然了,如果宋嗣殷膽敢使詐,朕一樣能大獲全勝!”
“萬歲爺,小心使得萬年船啊!而且水西安氏是一千多年的土司,在水西一帶根深蒂固,實力也不弱,手下的精兵號稱10萬!”
“哈哈哈,”朱由檢大笑道,“一個小小的水西怎么可能養10萬大軍?能有四五萬烏合就不錯了。朕領了精兵萬人前來,水西軍即便全伙在此,也是必敗的!”
說著話,朱由檢大聲道:“給張獻忠傳旨,讓他渡河!”
“得令!”
兩個少年軍的騎士應了一聲,就策馬飛奔著去給剛剛轉到帳前騎軍當游擊的張獻忠傳令了——朱由檢的帳前、殿前、大同、宣府、燕山、大寧、八府等軍的軍官是會定期輪換的,不能長期在一支部隊當中任職,所以張獻忠也不能總在少年軍帶孩子。
而在輪換到帳前騎兵任職后沒多久,他所在的騎兵營的營游擊就因為不適應四川的氣候病倒,并且被送回西安的霸上大營休養了。而張獻忠則以第一隊千總代理了營游擊,今兒更是搶到了一頭陣——因為帳前軍開張以來就戰無不勝,所以打頭陣的任務是要搶的!
“吹嗩吶,劃船,額們過河去!”張獻忠也不含糊,立即就下令出擊,而且還一船當先。
這一段赤水河并沒有多寬,也就是二三十丈,十幾個壯漢一起劃槳,幾十條小船很快就沖到了赤水河的對岸。
張獻忠所在的木船是第一個靠上河灘的,他當然也不能含糊,帶頭從木船上往下跳,第一個踏上了赤水南岸的土地。
不過他并沒有急于向前沖鋒,而是招呼不斷從小木船上跳下來的甲士一塊兒組成方陣——帳前騎兵就是個干雜活的兵,當然也會擺長槍方陣。只不過沒有步軍的那種丈八長槍,只有不到一丈長的馬槍。
張獻忠所領的一營騎士很快聚攏過來,組成了一個長槍為城、火銃掩護的500人方陣,守在了灘頭上。
幾十條木船上還有船伕,搖著船櫓又折返回去,很快又運了第二個、第三個下馬騎兵營的騎士過河,在赤水河南岸擺出了三個方陣。
就是在第四個營的下馬騎士上船的時候,赤水河對面的山林當中,忽然就是一陣擾動,接著就是一陣陣嗚咽的號角聲因,再接著響成一片的吶喊,朱由檢舉起千里鏡一張望,就看見林木當中,有不計其數的人影晃動。
看著樣子,好像是水西方面的伏兵出來了!
“半渡而擊?”朱由檢言語了一聲,然后就對身后的少年騎士道,“給炮營傳令,抬朕的黑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