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如雷一般,轟隆隆的響動。數百巴牙喇親兵,只是簇擁著大清定國大將軍豫親王多鐸走在前頭。
在他們身后,是無數白色、黃色、紅色、綠色的旗幟翻卷,更有無窮無盡的騎兵和步卒跟隨。山東清軍的主力,現在已經離開了曲阜城外的大營。
在多鐸身后,除了正白旗、正黃旗、正紅旗和鑲紅旗的精兵強將,還有吳惟華、許定國、劉良佐三人統帶的綠營兵。大清在山東的主力,除了一小部分守在兗州、德州、臨清州等處,掃數已經在多鐸麾下。步騎三萬五千有余,軍資經過四下搜刮,足可以支撐一月以上——為了這點東西,多鐸可是搶光了魚臺、沛縣、豐縣三處!
每名清軍將士,這個時候都是臉色沉沉的,除了馬蹄聲和步卒的腳步聲,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音,整個大軍都顯得肅然壓抑。這一次入寇山東之戰,比起清軍在第四次、第五次入口之戰中橫掃山東的作戰,實在困難太多了“韭菜”們不但跑得飛快,而且還把曲阜打造成了金湯城池!更可恨的是,孔圣人的在天之靈也在和大清國為難,保佑曲阜的南兵“刀槍不入”,讓大清天兵可是蒙受了不少損失!
清軍上下,已經有不少人對曲阜孔家恨得牙根直癢癢了——這樣不知好歹的孔圣人還能要嗎?必須得把他從地底下刨出來才解恨啊!
不過他們暫時沒功夫再去打曲阜了,因為他們的后路,已經被從濟南開出來的一支團練大軍給“切斷”了!
豫親王在率軍離開曲阜大營時就說了,即將開始的一戰,已經有背水一戰之勢,若然戰勝,大清在山東還有可為之。若然失敗,那么不但大清不能取去山東,他們這三萬五千大清天兵,也不會有好下場的——大清兵可是蹂躪山東兩次,殺了兩三百萬山東人,和山東是有血海深仇的要是落在山東人手里還能有好?到時候可別讓人扒皮抽筋!
被多鐸這么一嚇唬,數萬八旗和漢奸,人人都緊張起來了。分明一群殺人放火的強盜,現在居然有了一點哀兵的意思。
多鐸這幾日的臉色也是死沉死沉的,讓護衛在他身邊的巴牙喇親兵都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壓力。
這位戰無不勝的王爺,不會就此折在山東吧?
在隊伍前頭,不斷有塘馬傳騎飛報而來,將前方的情況和明軍的位置數目,通報給多鐸知曉。
“王爺,固山額真剛阿泰全軍五千余人,已經在大清河北岸的滑口鎮立營,以恭候王爺大駕!”
“王爺,南蠻的中路軍已經退入平陰縣城,正在挖壕筑壘,加固城防!”
聽到回報,多鐸只是一笑:“南軍的中路軍是魯王府的兵嗎?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他身邊的一個正白旗的甲喇額真,冒冒失失的插了一句:“王爺,俺們干脆就近打他們的中路,先吃掉南朝魯王府的這支兵馬再說!”
多鐸淡淡掃了他一眼,笑道:“能一口吃掉嗎?若是吃不掉,高宏圖自北,史可法自南,左懋第自東,三路合擊而來,豈不是更加被動?咱們已經在曲阜挫了銳氣,而且軍資也不大多,不能再貿然行事了,若再不勝,山東之戰就打不下去了。”
多鐸神態輕松,顯得胸有成竹,但是底下人都有點垂頭喪氣。大軍的軍資只夠一個月,利在速戰,而明軍又步步為營,玩堡壘推進,擺明了要持久。
看著周遭八旗將領的神情,多鐸笑道:“中路南軍不可能是魯王統領的,南朝藩王已經二百多年不帶兵了這次來的最多是個總兵。而且膽子也不大,咱們還沒靠近,他們就跑去平陰了。如果再一嚇唬,沒準就往泰山跑去了。
所以北路的高宏圖所部才是大魚,只要圈住他,不愁山東的其余各路南軍不來解圍。到時圍軍打援,一個個擊破就是了!咱們打曲阜不就是為了圍城打援?只是沒有料到曲阜那么難圍。北路的高宏圖部不是在步步為營嗎?
本王料他不會和聊城的南軍一塊兒跑路他一定還在打著用堡壘把本王逼出山東的如意算盤呢!”
多鐸的這番話,算是給他麾下的將領們吃了個定心丸,何洛會大聲道:“王爺,屬下請個頭陣,帶著正黃旗的勇士先打他一下!”
“不必。”多鐸搖搖頭,“本王要大張旗鼓,示之以威。說不定高宏圖會怯戰而逃這樣的事情,咱們可沒少遇上!”
說實話,在野外不怕八旗的明軍,多鐸還真沒怎么見過!如果能把高宏圖嚇跑了,山東之戰可就容易了!
清軍大隊逼近的消息,并沒有把高宏圖嚇跑!雖然李成棟和馬得功兩將都已經嚇得不行,得到消息后就提出了退兵和進駐聊城兩個建議。
不過高宏圖卻沒有這么緊張,只是命令部隊加緊構筑工事。
他手頭有22000團練兵和李成棟、馬得功兩軍合計6000人。附近的聊城城內還有劉之榦的10000余人。三軍合計有38000余人!而且軍資充足,士氣高昂,還城池和車堡可以依靠,有什么好懼的?
所以昨天傍晚開始,高宏圖的大軍,就在土河南岸筑壘。先是圈出車陣,然后在車陣外面掘了一圈壕溝,最后就在車陣里面堆砌沙袋,加固防御,連靠近土河那一面都用沙袋壘了胸墻。兩萬余“農民工”也的確是吃苦耐勞,忙活到后半夜才完工。
這會兒正是凌晨,土河岸邊這里,還是一片安安靜靜,似乎沒有人知道大戰在即。
沒有知道大戰在即,是因為昨天晚上有夜不收來報,說是發現清軍正通過一座浮橋前往運河西岸這顯然是要離開山東了!
本來提心吊膽的明軍將領,總算是松了口氣,不過也不敢掉以輕心,該加的哨探還是加了上去。所有的戰士都是和衣而眠,兵器也都擺在容易取得的地方。擺在車陣當中的功戎炮也都加好了鉛子火藥,隨時都可以發射殺敵!
山東團練副將,南京勛臣出身的張名振今晚上當值,一夜沒睡,只是四下巡視。
他雖然是錢謙益推薦到高宏圖手底下的,但畢竟“出身不好”,是南京勛臣出身,而且還有個侵占軍屯的案底背在身上。不好好干真的是沒有翻身日子了!
所以在高宏圖這邊,他是特別賣力,不敢半點怠慢,今晚上更是如此。
可是李成棟和馬得功兩人卻沒他那么賣力,連夜不收都不肯多派,即便派出去的,也不過是在營地周圍轉悠,根本不肯走遠——張名振甚至懷疑清軍渡河西去的消息,根本就是忽悠人的假消息 這個時候,遠處的天際,終于開始蒙蒙放亮,難熬的一夜算是過去了!只要接下去的白天混過了,土河邊上的這處大營就牢靠了,不敢說立于不敗,但也沒什么大礙了。
可就在這時候,張名振突然覺得地面開始震動!難道是自己太累了?迷糊了?他連忙從身旁一個兵士手中奪過一個燈籠,照亮了腳下的土地,卻看見腳底下的石子兒沙土,真的在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