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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是他

熊貓書庫    盛世嬌寵之名門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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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比一。

  紅隊遙遙領先。

  “贏了,我們贏了。”端木緋喜滋滋地歡呼起來,與身旁的端木紜擊掌。

  她雖然沒有進球,但飛翩也搶過幾次球,傳過幾次球,感覺與有榮焉,心道:打馬球真是有趣!

  涵星也是喜不自勝,她神采飛揚地以鞠杖與身旁的李廷攸敲擊了一下,眉飛色舞地說道:“李廷攸,你的馬球打得不錯啊,尤其是搶球的角度…夠刁鉆!”

  李廷攸俊逸的面龐上本來笑得春風得意,但是聽涵星夸他“刁鉆”什么的,笑容差點沒繃住。

  “殿下過獎了。”他一派彬彬有禮的樣子,微微笑著,“是大家齊心協力的功勞。”

  端木緋默默地瞥了李廷攸一眼,心道:她這個表哥啊,還是這般喜歡裝模作樣…還不如飛翩爽快呢!

  賽場上,紅隊諸人皆是笑逐顏開,相反,籃隊的那些人則是神態萎靡,上方似乎籠罩著一層陰云般。

  羅蘭郡主雙眼幾乎瞪到極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事實,他們在下半場竟然沒能再進一球。

  這怎么可能呢?!問題到底是出在哪里!

  涵星翻身下馬,樂呵呵地跑到了皇帝跟前,嬌聲嬌氣地討賞道:“父皇,兒臣沒給您丟臉吧!父皇您是不是該賞賞兒臣?”

  皇帝龍顏大悅,哈哈大笑道:“賞,當然要賞!”皇帝大臂一揮,這賞賜是人人有份,都賞了寶馬和良弓,末了,還補充了一句,“耿海,令嬡雖然只打了半場,但也有份。”

  對于耿家人而言,這個賞賜只覺得扎心。

  但是,耿聽蓮卻只能俯首謝恩。

  連西部部族那邊的少年少女們也皆有賞賜,這也算是皆大歡喜,大概也只有羅蘭郡主和耿聽蓮憋屈得差點沒嘔出一口血來。

  東營湖畔,看著人人都是笑容滿面,卻是心思各異,暗藏洶涌。

  既然比賽都結束了,耿海干脆起身向皇帝提議道:“皇上,小女的臉受了傷,時候也不早了,是否起駕回京?”

  照理說,耿海是臣子,他想要先行離開,也必須得到皇帝的恩典。但是現在,他心急如焚,用的口氣是請皇帝提早擺駕回京。

  耿海是擔心女兒,一時心急沒太多,再說,以前他和皇帝一直親厚,皇帝與他一向不見外,也不會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皇帝看耿海哪里都不順眼,便是應了一句俗語: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皇帝看似還笑吟吟的,心里卻在冷笑,只覺得耿海的心更大了,分明是奴大欺主,在逼迫自己,耿海是以為他能替自己這個皇帝做主呢!

  君臣兩人,神情各異,心思更是天差地別。

  知皇帝如岑隱,當然看出皇帝的眼神有些不對,也樂得在一旁看熱鬧,徑自飲茶,沒有插話。

  樹下靜了片刻,這種詭異的沉默讓耿海覺得有些不對勁,正想回味一下自己到底哪里說錯了話,就見皇帝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袍,道:“擺駕回京!”

  皇帝的這四個字出口后,隨行的眾人立刻就行動了起來,備馬起營,忙忙碌碌。

  涵星嘟了嘟小嘴,抬眼看了看天色,烈日高懸正中,這才未時過半呢。

  難得出來玩一趟,真是沒意思!

  無論如何,皇帝既然都下了令,也沒人敢違抗圣意,一盞茶后,車隊就浩浩蕩蕩地上路了,車駕比來時擴大了近一半。

  皇帝、兩位皇子、耿海等人騎在最前方,后方的少年少女們三三兩兩地并騎著,在這春光的映襯下,他們臉上的笑容是那么燦爛耀眼,鮮衣怒馬,神采飛揚。

  “李廷攸,下次本宮打球時再叫你啊。”涵星與李廷攸并騎,笑瞇瞇地與他聊著馬球,“你擊球時霸道得很,不錯!你們閩州人打馬球都這么厲害嗎?”

  聽涵星一會兒夸他刁鉆,一會兒夸他霸道什么的,李廷攸心里覺得這位四公主殿下真該好好學學說話,臉上還是一派溫文儒雅,“閩州多山脈,我們經常在山道上騎馬,山道崎嶇,騎馬時不僅要快,還要靈巧機變,。”

  涵星恍然大悟地心道,是了,想要打好馬球,騎術是基礎中的基礎。

  “李廷攸,你再跟本宮說說,你們閩州是怎么練習騎術的…”

  兩人在前方說得投契,后方的端木紜和端木緋也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一些,端木紜摸了摸霜紈的鬃毛,“霜紈,你想念閩州嗎?”

  霜紈翻了翻上唇,發出“咴咴”的聲響,輕快地奔馳著。

  “它真是匹好馬。”岑隱的聲音忽然在右手邊響起。

  端木紜勾了勾唇,一副引以為榮的神態,笑著又摸了摸霜紈,道:“我家霜紈當然是好馬。”

  端木緋在一旁頻頻點頭。

  岑隱半垂眼簾,看著這匹溫順的白馬,不禁想起方才霜紈受驚的時的一幕幕,眼眸幽深…

  一匹馬跑得再快,若是不服管教,也不過是野馬,非好馬,這匹馬就很好,哪怕受了驚,也沒有把主人甩下去。

  “它喜歡吃什么?”岑隱忽然問道。

  對于自家的霜紈,無論是端木緋,還是端木紜都是如數家珍,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等他們回過神來時,已經回到了京城,涵星看著天色還早,不想回宮,就借口送端木紜和端木緋回府,和皇帝一行人在東城門口分道揚鑣。

  耿海讓耿安晧先送耿聽蓮回衛國公府,自己則伴駕了進宮。

  耿海在皇帝的御書房里足足待了一個多時辰,直到酉初,皇帝又宣召內閣等重臣進宮。

  夕陽西下,照得御書房里一片金紅色,似是染上一層淡淡的血色般。

  當端木憲等內閣眾臣趕到時,就看到皇帝面沉如水地坐在御案后,耿海也還在,就坐在窗邊的一把圈椅上,夕陽斜斜地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給耿海的的身上鍍上了一層血色的光暈。

  耿海端著一個茶盅,一手執茶蓋輕輕地拂去漂浮在茶湯上的茶葉,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岑隱還穿著今日出行的藍色錦袍,靜靜地坐在角落里,神態間云淡風輕。

  御書房里,靜悄悄的,除了窗外“沙沙”的風聲,什么聲音也沒有。

  端木憲、游君集等內閣大臣隱約覺得這里的氣氛有些古怪,暗暗地交換著眼神,但還是若無其事地上前,齊聲給皇帝作揖行禮。

  皇帝放下茶盅后,讓他們起身,跟著開門見山地說道:“朕宣你們來,是為了罪己詔的事,朕想把這件事交由內閣。”

  一說到“罪己詔”這個話題,幾位內閣大臣皆是心頭一跳,有些意外。

  皇帝這句話的言下之意莫不是說岑隱退讓了?

  這可就稀奇了…自打岑隱任上司禮監掌印太監后,還從不曾見他退讓過。

  幾位內閣大臣的視線暗暗地朝角落里的岑隱瞟去,岑隱不動如山,徑自喝茶。

  端木憲卻是沒看岑隱,心里咯噔一下,頭伏得更低了。

  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家四孫女的話。

  皇帝下罪己詔顯然是被“逼”的,四丫頭說得不錯,這件差事決不能沾!

  “皇上,臣以為不妥。”端木憲立馬出聲拒絕了。

  皇帝聽著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著端木憲。

  “皇上,內閣與司禮監分權,乃是為了避免內閣專權,此例不可開。”端木憲冠冕堂皇地說道,態度十分堅定。

  游君集心里雖然驚訝,但也立刻附和:“端木大人說得是。”

  其他幾位閣臣暗暗地面面相覷,一時沒有表態。

  皇帝勾了勾唇,原本凝重的神色也放松了一些,心道:這端木憲果然忠心耿耿,乃賢臣也,知道向著自己,更知道從大局考量,不爭權,不似這耿海…

  皇帝瞇了瞇眼,眼底掠過一道如寒冰的冷芒,一閃而逝。

  皇帝還沒表態,耿海有些急切地開口提議道:“皇上,那就交由翰林院來擬旨如何?”

  耿海面沉如水地瞥了御案前的端木憲一眼,眼神沉淀了下來,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本來,為了兒子耿安晧,耿海還想著也許可以和端木家結親,兩家一起扶持大皇子奪嫡,但是端木家和端木貴妃都不識趣,在今天東營湖的事后,耿海改變了主意。

  你不仁我不義。

  端木家既然不講情面,還對自己的女兒出手,那么自己就和端木家誓不兩立!

  他們耿家又不是非端木家不可!

  耿海的視線很快就從端木憲的背影上移開了,目光灼灼地看著皇帝。

  皇帝心里冷笑,沉吟了片刻,應道:“那就依衛國公所言。”

  一錘定音。

  罪己詔的事終于都定下了。

  這件事反反復復地折騰了這么久,如今終于搞定了七七八八,眾臣都是松了一口氣,尤其是端木憲心中更是如釋重負,但是臉上還是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神情肅然。

  皇帝的好心情此刻已經一掃而空,隨口說他累了,把耿海、端木憲他們都打發了。

  耿海既然心想事成,也沒有多說,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皇帝抱拳行了禮,之后,就和端木憲他們一起魚貫地退下。

  走過岑隱身旁時,他的步履停了一瞬,給了岑隱一個挑釁的眼神,這才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御書房。

  外面的夕陽不斷地下沉,還余下一半懸掛在西邊的天際。

  御書房里的光線暗了一半,岑隱的身子隱于角落的陰影中,只余下那張絕美的臉龐還籠罩在夕陽的光芒中。

  屋內只剩下了皇帝和岑隱,連小李子都退了出去,他要去翰林院傳口諭,讓他們草擬詔書。

  靜了片刻后,空氣里才響起一陣悠長而無奈的嘆息聲。

  “阿隱,朕也知道這次委屈你了。”皇帝沉聲道,右手成拳在御案上輕輕地敲擊了兩下,眼眸幽深。

  方才耿海一路跟著皇帝進宮,就是為了罪己詔到底由誰來擬的事。

  剛剛耿海和皇帝兩人在御書房里唇槍舌劍了一番,彼此試探,最后耿海同意了由兵部備案兵籍,并凡武職世官、流官、土官之襲替、優養、優給等項,都轉送兵部請選。如此,皇帝才答應不讓司禮監擬這罪己詔。

  岑隱莞爾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皇上,不過是件小事,自當以大局為重。”

  岑隱一副體恤圣意的模樣,讓皇帝聽了甚是受用,覺得還是岑隱貼心,一向以自己的利益為重。

  皇帝眉心微蹙,視線又落在手邊的一道折子上,隨手拿了起來。

  這道折子是過年后,端木憲呈上來的,其中列舉了關于五軍都督府的哪些權力可以轉交給兵部和御馬監的細則,皇帝這一個月多月來雖然沒上朝,也沒理政事,但是岑隱早早就把這道折子送過來了。

  閑來無事時,皇帝也仔細研究過這道折子,反復斟酌過,越想越覺得可行。

  “阿隱,端木憲這個老狐貍倒是能辦實事。”皇帝贊了幾句,覺得自己當初點了端木憲為首輔實在是英明。

  皇帝又放下了那折子,眼神變冷,嘴角泛出一抹冷厲的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朕且再忍他幾日,也快了…”

  “皇上明鑒。”岑隱含笑恭維了一句,窗外這時吹進一陣晚風,吹得他頰畔的幾縷青絲拂上他如玉的面頰,也讓他笑吟吟的臉龐上平添了幾分邪魅。

  晚風陣陣,吹得庭院里的花木搖曳作響,似乎在附和著什么,又似乎一曲淺歌回蕩在風中。

  “簌簌簌…”

  皇帝心情又輕快了起來,端起手邊的青花瓷茶盅,愜意地抿了口茶,然后眉梢動了動,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阿隱,最近阿炎和朕那位皇姐怎么樣了?”

  岑隱微微一笑,回道:“回皇上,封公子請了假,這段時日無事不出門,這段時日也就與端木四姑娘逛了一次街。”

  皇帝聞言有些意外,放下了手里的茶盅,對岑隱投以詢問的眼神。

  岑隱立刻含蓄地又道:“皇上,如今朝堂‘熱鬧’得很…臣猜測長公主殿下這是不想被卷進這些事中。”

  因此這對母子才閉門不出嗎?皇帝心道,倒也沒多想,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這次朕這皇姐倒是乖覺,只要他們一直這么乖覺,朕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只要安平母子活著,便證明他是一個不計前仇、問心無愧的明君,將來任何史書都不能斧聲燭影地質疑他得位不正。

  岑隱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笑著,御書房里又靜了下來,直到小李子與翰林院的成大學士帶著剛草擬好的詔書來了,成大學士親自把詔書送到了皇帝案前,由皇帝過目。

  之后的日子,翰林院就籠罩在一層陰云中,皇帝的這道罪己詔反反復復地不知道修改了多少遍,一直改到了三月初還沒定下。

  三月的春風猶帶著些寒意,絲絲細雨潤物細無聲。

  大盛幅員數千里,南北氣候大不相同,此時南境的氣候早就溫暖和煦得沒有一絲寒意,哪怕是夜里。

  夜晚寂靜無聲,只剩下星月俯視著下方的昌旭城,城墻上守衛的幾個士兵懶洋洋地打著哈欠,沒人注意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過高高的城墻,眨眼就不見蹤影了。

  黑影在城中空曠無人的街道上借著樹木、房屋與巷子的遮掩急速穿行著,穿過七八條街道,就來到了位于城池中央地帶的將軍府,從后院的圍墻翻了過去。

  府中同樣靜悄悄的,此刻已經是二更天了,府中上上下下差不多都歇下了,只剩下了東南方的一個小院子還燈火通明,就仿佛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迷途地路人前進。

  黑影循著燈火一路潛行,來到了那個掛著“嘯風苑”的院子里。

  某間房間里,一個身穿太師青直裰、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坐在窗邊看書,他顯然是心不在焉,書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咔擦…”

  忽然,一陣極其細微的樹枝折斷聲自庭院中響起,老者警覺地站起身來,目光如箭地看向屋外,高大的身形筆直挺拔如松柏。

  一個玄衣少年動作輕盈地從大樹上一躍而下,落地時沒有一點聲音,如同一只優雅的大貓一般。玄衣少年對著老者勾唇一笑,臉上的半邊玄鐵面具在這深夜時分看著有些詭異而陰森。

  “梁大將軍,別來無恙。”

  說出這四個字的同時,封炎翻身進了那間房間,神情閑適與老者四目相對,這一少一老,一個悠然,一個緊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身形高大的老者正是慕瑾凡的外祖父,也是這昌旭城叛國的守將梁思丞。

  “你是誰?”梁思丞沉聲問道,眼神犀利地看著封炎,目光似乎想要穿透這玄鐵面具似的。

  封炎沒有回答,視線穿過梁思丞看向了他身后不遠處的那張書案,書案上鋪著一張宣紙,上面寫著“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幾個大字,一旁硯臺上的墨猶未干,顯然這幅字是梁思丞今晚才剛剛寫下的。

  這幾個字寫得極其端正,近乎是一筆一畫,就像是出自一個剛學會寫字的孩童般。

  即便是封炎從這個距離望過去,也能看出書寫者本人心中的糾結與沉郁。

  封炎反問他道:“你后悔嗎?”

  “…”梁思丞瞳孔微縮,沉默了。

  夜風拂來,吹得梁思丞身上的衣袍獵獵作響,那身太師青的袍子顯得空蕩蕩的,不太合身。

  封炎隨意地在窗邊的高背大椅上坐下了,唇角翹得更高了,漫不經心地替梁思丞說道:

  “在大義上,你不后悔,但又愧對家人,相比之下,你更恨朝廷,若不是朝廷遲遲沒有派援軍來,昌旭城和安節城也不會走到如此境地。”

  “將軍你在南境鎮守二十年,可說是愛民如子,當時你做出這樣的決定,已經決定要用家人的命來換百姓的命了吧?”

  那半邊玄鐵面具后,封炎那雙似笑非笑的鳳眼璀璨生輝,令梁思丞幾乎無法與他對視,心情越來越復雜,如同暴風雨夜的孤舟般,隨著風浪起起伏伏。

  梁思丞握了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整個人更是繃緊如拉滿的弓弦般,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梁思丞不相信這個少年不惜冒這么大的風險夜闖昌旭城僅僅是為了與他說這些話而已。

  封炎再次問了一遍:“你后悔嗎?”

  梁思丞怔了怔后,恍然大悟。

  少年口中的第一個“后悔”問的是自己是否后悔用自己的清譽和家人的性命保下安節城和昌旭城的百姓,此刻對方卻是在問自己降了南懷后不后悔…

  梁思丞覺得喉頭干澀,過去這一年多發生的事在他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不過短短的一年多卻似乎比他的大半輩子還要漫長,還要煎熬。

  “木已成舟,現在說后不后悔又有什么意義?!”梁思丞道。

  封炎不置可否,話鋒又是一轉,說起了道益城之危,說起南懷人打算屠城之事…

  梁思丞的臉色隨著封炎的話語變得更難看了,嘴角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封炎緩緩道,“將軍以為如何?”

  “…”梁思丞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說不出話來。

  雖然昌旭城保住了,包括安節城的百姓也都暫時還算安穩,但是梁思丞心里明白這種“平和”只是屬于昌旭城和安節城罷了。

  以南懷人的心性,以及南懷人以往征戰時的慣例,被他們拿下的城池皆是死傷無數,屠城殺降之舉數不勝數。

  如果讓南懷大軍持續北上,逼入中原,可以想象的是中原必將生靈涂炭,尸殍千里,這將會是人間地獄!

  只是這么想想,梁思丞就覺得透不過氣來,嘴唇慘白得幾乎沒有一點血色。

  屋子里靜了一瞬,陣陣晚風中,庭院里的那些樹影如群魔亂舞般搖曳著,連空氣似乎都隨之陰涼沉郁起來。

  封炎的嘴角還是噙著一抹漫不經心的淺笑,笑瞇瞇地再問梁思丞道:“怎么樣?!梁大將軍,你要不要再反一次?”

  他隨意地丟出一句驚人之語,仿如平底一聲旱雷響,炸得梁思丞整個人都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讓我助你把南懷人打出昌…”梁思丞徐徐道,聲音像是從喉頭擠出來的。

  話說了一半,他就意識到對方的野心肯定不只是把南懷人趕出昌旭城,對方是想奪回黔州,甚至是滇州。

  然而,這談何容易!

  梁思丞再次看向了書桌上的那幅字,“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七個字是那么刺眼,映得他眼眶艱澀。

  梁思丞又沉默了。

  屋子里的空氣依舊沉凝,沉凝中又似有火花閃現,就如同那夜空中密布的繁星一般。

  “咣!咣!咣!”

  府外忽然傳來了三更天的鑼聲,一下接著一下,那響亮刺耳的鑼聲在這寂靜的深夜帶著強勁的穿透力,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人的心口上。

  梁思丞似乎如夢初醒,目光從那星星點點的夜空收回,看向了距離他不過三四尺的封炎,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梁思丞漸漸地冷靜下來,意識到對方的身份怕是有些蹊蹺。

  如果這個少年是朝廷派來的,那么他此刻就不會戴著面具了,也不會直接說因為朝廷的不是才導致昌旭城失守…

  那么,對方到底誰?!

  這時,封炎抬手取下了臉上的半邊玄鐵面具,露出他那張俊美的臉龐與那雙瀲滟的鳳眼,在屋子里昏黃的燈火中,一覽無遺。

  封炎粲然一笑,隨手把那個玄鐵面具放在了一邊的方幾上,發出咯噔的聲響。

  是…是他!

  梁思丞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差點沒踉蹌地退了幾步。

  安平長公主的兒子封炎,梁思丞當然是認得的,而且封炎的那雙眼睛幾乎是和安平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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