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挽月低低嘆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著她,道:“白大人一案的背后恐怕沒有那么容易的,在案發之時,竟然一點征兆都沒有,背后的人不會那么輕易露出馬腳的。你不必心急。”
說罷,他又將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具骸骨上,正色道:“這就是林之蕃的尸體?”
白寒煙摸了一把腮龐的淚水,點了點頭,凝起神色,沉聲道:“是柳隨風告訴我埋尸之地。”
“可是在它身上發現了什么,查出林之番的死因了?”紀挽月蹲下身細細端量這尸體,也漸漸凝起眉頭。
“可惜了,尸體年歲已多白肉腐爛,這骸骨之上我并不能查出死因,據柳隨風所說,那日林之番出了深巷后就已經死了,我做了各種假設但都不能成立。”
紀挽月回眸對他笑了笑,柔聲道:“煙兒莫要著急,真相埋的雖然深,可總能查到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紀大哥,你能說說五年前發生的事情么”白寒煙揚起頭,雙眸騰起一抹波光,抬眼看著他問道,紀挽月五年前就在其中,也參與其中,也許他會知道些她不知道的。
紀挽月緩緩抬眼,目光漸漸放空,細細的回憶起來:
“五年前,你父親的貪污一案幾乎是在忽然間就傳開的,一時讓人都傻了眼,不知禍起何處,我聽聞后也很是震驚,又想起他之前來尋我時我的祈求,便知,這里面一定另有蹊蹺,于是,我便向陛下請旨去抓捕你父親,也許到了錦衣衛我還可以護住他的性命。可誰知,待我去金鑾殿請命之時,卻發現已然晚了一步,錦衣衛千戶林之蕃已然請命去抓捕。而且,他好像事先就知道你父親貪污一案一樣,并且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我見事情不妙,便安排了幾個手下與之同去,可是令我沒想到的是,到了白府,林之蕃是獨自進的大堂,過了許久,等那幾人聞聲闖進白府堂內之時,你父親已經死了。而據林之蕃他解釋所說,白大人見事情敗露,不愿面圣,不愿受辱,便一把奪下他腰間的虎頭刀,舉刀自殺的。”
“不可能!”白寒煙聞言眸子陰沉,怒意已起,低聲呵斥道:”我父親不可能是自殺的,案發之后,我曾經回到過我家大堂之上,堂柱子上的那抹刀痕入木三分,父親他已然年邁,且不說他根本就打不過林之番,就算他奪下刀自殺,也不可能會在柱子上留下那么深的刀痕,父親根本就沒有那么深厚的腕力,一定都是林之蕃,是他,是他殺我爹爹滅口!”
紀挽月聞言臉色也是一片沉重,斂眉想了想,他低聲道:
“這其中的曲折,恐怕和失蹤的千萬賦稅銀子有很大的關聯,怕是,沒那么容易查清的,而且林之蕃是個極其聰明的人,知道白大人死后,他自己也一定會被人滅口,所以在事先就鋪好了路,她的妻兒都在林之蕃死后全部失蹤,我曾派人查過,沒有一絲線索。”
“的確很聰明。”白寒煙將視線放在了那具尸體之上,可是這么聰明的人究竟是如何死被殺的,而且隱藏在他背后的人會是誰呢?
“紀大哥,你在朝為官多年,與一眾文武百官多有交集,你可知曉王昕是個怎么樣的人?”白寒煙瞇起眼睛,想起那個王昕,他只覺的人心真是不可猜測,人前人后,怎么會有如此大的差距。
“他”紀挽月皺著眉問道:”煙兒何故會想起來問他:?
“我只是好奇想要問問,他的言行讓我有些看不明白。”
“王昕,一直以來便是個不合群的人,性子耿直,而且,當年,他與你父親走的很近。煙兒,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官場如戰場,每個人都會帶許多面具,究竟哪一個是真是的,那一面是假的,端看你如何考量。”紀挽月站在她身前兩米遠處,漆黑的眸子如深潭般沉寂,輕輕地向她道。
“我知道了紀大哥。”白寒煙點了點頭,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林之番的骸骨之上,她抬腿走向尸體旁邊,這森森的白骨是林之蕃留在這世上的最后憑證,白寒煙不信從它身上就找不出一絲線索來。
“紀大哥,我想在試試。”白寒煙忽然抬眼,眸子瀲滟著波光,眼中全是倔強。
“好。”紀挽月含笑和她對視,眼里盡是溫柔之色。。
“紀大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白寒煙抿了抿唇,向他提出了一個請求。
“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幫你。”紀挽月本就微微有些翹的嘴角更往起勾,連帶那雙清冷沉靜的鳳眸都漾起點點星波,微翹的眼尾更帶出兩分柔情,直看的人一陣心跳如鼓。
白寒煙被他的雙眼心下一顫,立刻移開目光,絞弄著手指,好半天才緩緩開口道:“我是想請紀大哥將那日小樓里的幾人都請出來,我要當著他們眾人之下驗尸。”
“你是想看這幾個人的反應。”紀挽月蹙眉道。
白寒煙緩緩點頭:“我始終相信,人無完人,就算他的心理偽裝的在完美,如果他看見林之番的尸體,我不相信,他會一點破綻都不會露出來。”
紀挽月頗為贊嘆得看了她一眼,輕輕笑道:“好,此事我會安排的。”
白寒煙抬眼看著他,也抿唇笑道:“謝謝你,紀大哥。”
紀挽月看著頭頂之上初生的日頭,嘆息道:“煙兒我要走了,那賊人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只怕他今日還會現身。”
白寒煙身子一僵,那賊人就是段長歌安排柳隨風做的,可是,她卻不能說,心頭涌上了愧疚,她垂著眼道:“紀大哥你的傷還沒好,…”
紀挽月俯下身微湊近了她,朝她眨眼,輕輕的揶揄:“煙兒可是擔心我?”
白寒煙被他忽然湊近的臉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隨即臉色微紅,不知道該如何接口,紀挽月卻笑仰頭大笑幾聲,道:“放心,明日我會安排這幾人在錦衣衛相見。”
“錦衣衛?”白寒煙一驚,她沒想到紀挽月會將這幾人請到錦衣衛里,如此,不是當眾表明了他立場,把自己也拉入這深潭之中,
白寒煙有些著急起來,道:“紀大哥,與我走的太近沒有什么好處,暗處有許多雙眼睛都在盯著我,我不想將你脫下水。”
“如果,我說我是是心甘情愿的呢。”紀挽月雙眼含了一抹柔情,直直的看著她,白寒煙在傻也看出他目中的情意,可是,她真的不能與他…
“紀大哥,我…”白寒煙雙手絞在一起,指節都泛了白,她該如何拒絕他。
“煙兒,你可知,你父親是如何請求我護你周全的么?”紀挽月輕輕將雙手搭在她的肩頭上,忽然正了神色,直直的看進她的一雙鳳目里 白寒煙被他的話說的一驚,眼里帶了一絲疑惑,搖了搖頭道:“如何…”
“白大人,他已經將你許配給我。”
夜里白寒煙在床上輾轉反側,竟一時難以入眠,翻來覆去的只覺腦中混亂的很,索性爬起身,披衣信步,走到了院中。
冰涼的夏夜,一彎月嬋娟在黑絲絨的夜幕中靜靜地繞著清輝,白寒煙微仰頭,不覺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沒想到,父親竟然將她許給了紀挽月,也許,父親是想讓他給自己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在這如深潭一般的亂象之中,一個可以依附著活下去的靠山。
可惜,父親的一番良苦用心,她恐怕不能接受,她這一顆心早就遺失了在一個男人身上,再也收不回來了。
“你不睡,可是在想他?”
段長歌猛然出現的聲音讓白寒煙身子一僵,她抬起頭看去,卻見他緩緩在夜色里走出來,月色朦朧下,只見一抹緋色的衣袍,如一朵紅蓮妖冶的綻放。
白寒煙感覺著他的走近,一顆心卻隨著他的腳步跳的越來越快,她深吸一口氣極力的壓下心中的異樣,臉上的神色淡淡,沖著他微俯身拱手,用著陌生而又疏離的口氣說道:“下官參加段大人。”
“下官?呵”段長歌挑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眉梢眼角毫不掩飾的嘲弄:“看來你已經找好下家了,韓煙,你的手段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段長歌口里的話如刀子一樣,剮在她的心頭上,白寒煙轉過眸子不去看他,淡淡一笑:“段大人高興便好,隨便怎么說。”
段長歌忽然湊近了她,一把提起她的衣領,眼里的怒氣似乎要將她撕碎:“紀挽月究竟給了你什么,不禁讓你們昨夜你們共處一室,還要你這般想念。”
白寒煙凝眸看著他,眼里全是痛楚:“段大人,我與紀大哥都是男人,難道共處一室有何不可么?”
段長歌卻因她的話,他的眼中瞬間便燃起了熊熊怒火,暴戾黑眸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兇光,恨不能將她撕碎:“你叫他什么,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