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真的宮里來人了,來的還是李英,不過這次他的態度卻比上次好了許多,那張死人臉上居然擠出了一絲笑容,雖然那笑比哭還難看,還一口一個公子的叫著,上馬車也是躬著身子請郭致遠先上,看來昨日陳矩對他的那番敲打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一路上李英有話沒話地找郭致遠搭訕,郭致遠雖然對這個家伙沒什么好感,但也知道小人難養,也不得不敷衍幾句,馬車搖搖晃晃來到了紫禁城,這次走的是正宮門,自然不可能再坐著馬車長驅直入了,遠遠地下了馬車,李英給守門侍衛驗過令牌,領著郭致遠進了正宮門。
郭致遠不懂宮中規矩,只當是如現代參觀故宮一般,大步走在路中間好奇地東張西望,李英嚇得趕緊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叮囑道:“郭公子,正宮門不比別處,常有貴人出行的,所以切記不可走路正中,更不可東張西望,若是沖撞了貴人,那可就是大禍事了!…”。
郭致遠左右看了一下,發現路過的那些宮女太監果然都是小心翼翼地緊貼著宮墻根快速邁著小步低著頭行走著,不由暗嘆一口氣,這古代可真特么沒人權啊,這走個路還這么多破規矩,不過形勢比人強,自己也只能當一回縮頭烏龜了,要不然萬歷還沒見著,就因為壞了規矩被推出去斬了,那可就真悲劇了。
李英帶著郭致遠來到啟祥宮前殿殿門外停了下來,小聲道:“郭公子,雜家就只能送你到這里了,你就在這殿門外候著,萬歲爺宣你入殿你方可入內,切不可壞了規矩,否則就是殺頭之罪了!…”。
在殿門外等了足有一個時辰,大臣們才排成兩列整齊的長龍緩緩而來,走在最前面的分別是首輔沈一貫和太子朱常洛,沈一貫見到郭致遠眼中就寒光一閃,事到如今他如何還不知道自己是被這小滑頭的緩兵之計給耍了,暗忖道,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耍滑頭居然都耍到皇帝這里來了,可你當老夫這首輔是擺設嗎?又豈會讓你這黃口小兒稱心如意,今日正好借圣上之手將你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倒是朱常洛見到郭致遠嘴角就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其他大臣都不認識郭致遠,見到他都是滿臉疑惑之色,不過腳步卻不敢放慢,魚貫入內,接著沒一會兒就聽殿內山呼“萬歲”,想必是萬歷皇帝登場了!
就聽里面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妖書一案已有時日,今日廠臣已啟動三司會審,想必不日即可結案,廠臣已將涉案人犯供詞呈朕閱覽,并無自接證據證明禮部侍郎郭正域乃此案主使,朕觀郭侍郎平日為官亦可稱清正勤勉,應不至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若今日三司會審再無證據證明其是妖書案主使,朕擬將其無罪開釋,官復原職,諸位愛卿以為如何啊?…”。
郭致遠在殿外就聞聲一喜,看來自己請陳矩出馬是請對了,便宜老爹有救了!這時卻聽到沈一貫大聲道:“圣上萬萬不可!《續憂危竑議》一書論述深刻,非熟悉朝廷之大臣不能為,目前雖無直接證據,卻仍有不少間接證據指向郭正域,他縱非主使,亦難脫同謀嫌疑,據老臣推斷,妖書一案應非一人所為,而是一群奸黨精心謀劃的陰謀,意圖擾亂朝局,其心當誅!老臣懇請圣上繼續擴大緝捕范圍,將這群奸黨一網打盡!…”。
沈一貫一挑頭,那些緊跟他的浙黨大臣也紛紛跳出來附和助威,而與郭正域同派系的東林黨系大臣,也多因妖書案受了牽連,不是被彈劾貶謫,就是被抓了,就連黨派首領次輔沈鯉也被軟禁在家,群龍無首,無人站出來仗義執言,朝堂上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
萬歷帝雖為天子,卻也不得考慮大臣們的意見,臉上陰晴不定,也有些猶豫不決起來,在殿外等候的郭致遠就急了,這群家伙是把便宜老爹當落水狗打,要往死里逼啊,腦袋一熱,血氣上涌,早把李英要他等萬歷宣他入殿方可入內的叮囑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喊一聲“圣上,小民有事啟奏!”就直愣愣地往殿內闖!
但這皇帝議事的啟祥宮豈是那么好闖的,郭致遠才進殿門,連端坐龍椅上的萬歷長什么模樣都沒看清,就被門口守衛的兩名孔武有力的帶刀侍衛一推一按摁倒在地,兩柄明晃晃的大刀直接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郭致遠只覺頸后一寒,冷汗就下來了!
在場眾人也都大吃了一驚,心說這是哪個愣頭青,連啟祥宮都敢闖,還在皇帝面前高聲喧嘩,這不是打著燈籠上茅房找死(屎)嗎?!
沈一貫一見是郭致遠,就心里一喜,知道機會來了,指著他厲喝道:“大膽刁民,朝堂重地,豈可亂闖!更在圣上面前大肆喧嘩,此乃大不敬之罪!圣上,臣請將這大膽狂徒拉出去,廷杖至死!”。
萬歷皺了皺眉頭,他倒是還隱約記得陳矩說郭正域之子要來面圣,不過卻沒太放在心上,一個懵懂小兒,能有什么見識?不過看陳矩的面子還是準了,剛才差點忘了這事,這時見到突然蹦出來的郭致遠才想起來,而沈一貫的態度也讓他感到詫異,當朝首輔為什么要這么急不可耐地將一個懵懂小兒置于死地呢?
這倒讓萬歷對郭致遠多了幾分好奇,面無表情地威嚴道:“來的可是郭侍郎之子?朝堂之上大肆喧嘩,你可知罪?!”。
刀架在脖子上,郭致遠本來也嚇得要死,暗暗后悔自己的孟浪之舉,完了,完了,這下小命難保了,不過當沈一貫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要置他于死地的時候,他的血氣又涌上來了,心說你這老狐貍,老子不就是擺了你一道嗎?又沒挖你家祖墳,你用得這么狠嗎?非要把老子廷杖至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子好歹也是帶著穿越光環來的,將來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
想到這里,郭致遠反倒沒那么害怕了,反正闖也闖了,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就脖子一梗,大聲道:“啟奏圣上,小民郭致遠,家父正是禮部侍郎郭正域,小民不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