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鑰之門的神奇之處在于,你自己也無法確定那扇門到底通向哪里。
它可能是你曾去過的地方,例如陳安安最喜歡的糖果屋。
它也可能是你從未見過的地方,例如陳酒的海邊。
這才是最讓人期待的環節,那個禮物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清楚的了解自己,人們在生活中總是回避著一些答案。
但是羅嵐對于內心非常篤定,他從來沒有逃避過自己的內心,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每一個答案。
這也讓他更加堅定。
許瞞踏入密鑰之門的第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所在之處,這是…慶縝和羅嵐在111號壁壘里,曾經居住過的小平房。
那年因為給父親治病,他們賣掉了原本的居所,換到騾子堡路這里租住。
這一住就是8年時間。
后來慶縝成了慶氏的影子,這兄弟二人便開始飛黃騰達,買到了更好的房子,別墅、莊園…
生活在一天天變好。
許瞞僅僅來過這里一次,還是幫慶縝搬一些過去的舊物件。
如今再來這里,他竟發現,這里的家具擺設,還與自己幾年前來這里時一模一樣。
許瞞疑惑問道:“羅老板,門怎么會開在這里?”
“這是我家啊,”羅嵐樂呵呵笑道。
“這房子不是你們以前租的嗎,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房子退給房東了,”許瞞說道。
“沒有,我把房子給買下來了,”羅嵐說道:“平時我在111號壁壘的時候,都住在這里。不過我回111號壁壘的機會太少了,所以你們不知道。”
這倒是讓許瞞有點詫異了,羅嵐這種慶氏的二號人物,竟然住在這么一個破落的地方?
羅嵐看了許瞞一眼:“怎么,不符合我的風格?你可別小看這屋子,我只有在這屋子里才能睡的踏實。”
說話間,羅嵐已經打開了小屋子的正門,門外便是騾子堡路,門口還有一位大叔正推著賣涼皮的車子,車上擺放著盆盆罐罐。
許瞞看著這一幕有些詫異,這位羅老板對于自己的內心,是如此的篤定。
這世上大部門人面對密鑰之門的時候,恐怕都難以猜到答案。
羅嵐望著這屋里的一切,當初他們一家三口就蜷縮在這個一室一廳的小平房里,生病的老爺子住在里間,而他和慶縝則住在客廳里。
兩個人打著地鋪,若是白天在外面打了架,半夜偷跑回來的時候,慶縝還得躡手躡腳的給羅嵐包扎傷口。
冬天的時候,他們還要小心翼翼的守著門口的煤球,防止鄰居大叔偷他們辛辛苦苦從別人那偷來的煤球…
離開這里的日子固然更加富有,但羅嵐每次回想起來,總覺得這個小平房才承載了他們所有的快樂。
那時候沒有慶氏的影子,他們也不需要去考慮戰爭與政治。
那些老頭子才該去思考的人生,還沒有降臨到他們的生活里。
可以放肆的大笑,可以一起扛著苦難往前走,偶爾回頭看一看,身后盡是窘困,只要往前走,每一步都比過去更加美好。
但現在好像不是這樣了,每一步都更加艱辛,所以羅嵐經常不敢回頭看,他怕自己舍不得繼續往前走。
“走吧,后來的戰士跟上,記得腳步輕一點,我這地板本來就不結實,”羅嵐催促道。
一百八十名士兵從屋子里陸陸續續走出去,來到騾子堡路的街道上。
那位賣涼皮的大叔都看傻了,他眼睜睜看著這么一個小平房里走出了一百多號人!
這么一個撐死了才五十平的屋子,竟然能裝這么多人?而且還全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買涼皮的大叔忽然覺得自己知道了真相:這屋子下面,一定有一個慶氏的秘密軍事基地,就是傳說中藏在地底的那種!
此時,士兵們感嘆著密鑰之門的神奇,他們前往中原時用了好幾天時間,回來卻只用了幾步路。
“長官,這就是巫術嗎?”特種連的連長對許瞞問道。
“嗯,”許瞞說道:“這是羅老板從西北帶回來的巫術。”
說到這里,連長下意識的用目光去尋找羅嵐的身影,可是羅嵐卻已經不見了。
“羅老板呢?”連長驚呼。
機警的許瞞半句廢話都沒有,轉身就朝著屋里沖去,可這狹小的屋中,哪還有羅嵐的身影?
許瞞記得,他們是從客廳電視的對面墻壁走出來的,于是趕忙去摸那面墻。
可是,這會兒墻上哪還有密鑰之門啊,已經被羅嵐給親手從另一個方向給關閉了!
許瞞站在墻的這一面深深吸了口氣,對方故作鎮定的將他們所有人都給騙回111號壁壘,其實是想自己一個人回到61號壁壘去,拯救周其。
這密鑰之門是任小粟私下給羅嵐的,所以許瞞他們其實并不知道這巫術的原理。
羅嵐曾記得,臨分別前任小粟認真交代的事情:這密鑰之門雖然是雙向的,單如果拿它作為逃命的手段,也同樣會有弊端。
如果他們所有人通過橋柱的密鑰之門來到111號壁壘,那么有人直接摧毀錢陵江大橋的話,那他們所有通過這扇密鑰之門的人,都會重新掉出去。
所以當時任小粟交代:“如果這密鑰之門是用來逃命的話,就一定要讓別人給你開啟這扇密鑰之門,然后他從門的外面逆時針擰轉十圈,門就徹底消失了,進去之后的人也沒法再回到門的另一端。”
密鑰之門有開啟的方式,自然也有銷毀的方式,順時針十圈是開啟,逆時針十圈是銷毀。
只不過,這種逃命方式便注定了,在逃亡路上必然會有一人留在門外,望著其他人離開。
這個人是注定要犧牲的。
但羅嵐從未跟許瞞他們說過這件事情,在羅嵐看來,如果這個計劃里真的需要有那么一個人犧牲自己來保全其他人,那么這件事情必須他自己來做。
而且,他要救周其是他自己的事情,那一百八十名戰士上有老下有小,何必跟著自己一起去玩命?
自己想要冒的險,沒必要讓別人為自己買單。
羅嵐很清楚,如果自己之前就執意要去救周其,那么戰士們就只能跟著自己一起去送死了。
“大老爺們,哪有讓別人犧牲的道理,”羅嵐嘀咕道。
他不希望許瞞等人跟著自己去冒險,可他必須去救周其。
雖然那個蔫兒壞的王八蛋總是喜歡捉弄自己,雖然對方只愛錢,但那是他的朋友啊。
羅嵐知道,如果周其真的只認錢,那么現在這61號壁壘里的人工智能服務器機組,就不可能被炸掉。
爆炸的時間不對。
他看著已經銷毀的密鑰之門,轉身朝停靠在旁邊的越野車。
然而就在此時,一輛越野車的后備箱突然打開。
“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慶老三一邊吐著嘴里的灰塵,一邊從后備箱里鉆了出來。
羅嵐愣在原地:“等等,你剛才沒進那扇密鑰之門嗎?”
慶老三樂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有人關心我的死活。喂,我好得也叫你一聲大哥,你進門以后都不關注我有沒有進去嗎?真是讓人傷心啊。”
確實如慶老三所說,他的作用就是來中原假扮慶縝,一旦這個任務完成,那么他就沒有太大的價值了,替身這種存在,大概率只能使用一次。
而且,人工智能零已經證明,它擁有著區分本體與替身的能力,所以慶老三的價值便再次降低。
以至于,許瞞他們回到111號壁壘之后,竟然都忘記去看看慶老三跟著回去了沒有。
這是一個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人,對方不知道何時便藏在了后備箱里,然后等羅嵐回來。
此時,慶老三已經自顧自的開始從后備箱里拿出槍械:“你那個英靈神殿里有幾個英靈來著?趕緊準備好槍械去救人吧。”
后備箱里,還有儲備的彈藥,之前許瞞想要帶走的,但羅嵐說不要浪費時間了,槍支彈藥又不值幾個錢。
“你留下來,就是為了跟我一起去救周其?”羅嵐疑惑不解:“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回來,要是沒回來,你怎么辦呢?”
“如果你沒回來,我就自己開車回西南唄,還能怎么辦?”慶老三笑了笑說道:“不過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就算周其真的已經死了,你恐怕也想親自確認一眼。在火種的時候我可不止是研究慶縝,還研究了你。”
“研究我?”羅嵐一邊將所有車輛的槍械都匯聚到一輛車上,一邊嘀咕道:“我怎么感覺你在火種的時候,好像很閑的樣子,不是研究這個就是研究哪個?你難道不跟朋友打個麻將、斗地主啥的嗎?”
慶老三笑了笑,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行吧,既然你不怕死,那就跟我一起去救人,”羅嵐說道。
慶老三突然說道:“你不是總問我為什么去西南嗎,或許這一次我有機會告訴你了。”
在61號壁壘西北方兩百公里處的山路上,任小粟默默的看著面前的香草與唐畫龍。
任小粟頭發凌亂著,衣服也都臟了。
這一次零操控黃昏出手太過爆裂,硬生生將蒸汽列車一分為二,就像影子老許被擊中眉心一樣,必須等待它重新凝聚后才能再次使用。
這一路上,任小粟是硬生生跑過來的,后來嫌自己速度不夠快,甚至還讓老許背著他走。
萬幸的是,黃昏當時一掌拍在老許身上,并沒有觸及致命的頭部。
當下,香草與唐畫龍這二人一前一后,前者隱隱的將后者護在身后。
僵持中,香草身邊有數百根鋼針不斷圍繞身體旋轉著,而唐畫龍面前的小爐子上面,糖稀已經熬成了琥珀的顏色。
姓唐的老頭拿著碩大的鐵勺在滾燙的鍋里攪拌著,似乎正打算從里面舀出一勺糖稀來,潑在自己身旁的光滑鐵板上。
“是誰讓你們來阻攔我的?”任小粟問道。
“這個問題,我們沒有必要回答吧?”香草平靜說道。
任小粟又問:“我再問一遍,是王圣知給你們下的命令,還是人工智能?”
這時候,任小粟還看到路旁的樹枝上,正有白色的千紙鶴不斷落在樹梢上,那些可愛卻又可怕的小家伙停下身子,站在枝頭上梳理著自己本就不存在的羽毛。
“人工智能?”香草疑惑:“是王圣知長官給我們打的電話。”
“也就是說,并不是王圣知當面給你們下的命令,”任小粟點頭說道:“那你們來阻攔我之前,知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
唐畫龍回答:“我們只接到命令在這里拖延你,具體需要拖延多久,他也沒說。”
“就憑你們?”任小粟冷笑。
此話一出,香草與唐畫龍二人俱是心神一凜,而路旁樹枝上那些千紙鶴,全都停下了動作,轉頭死死盯著任小粟。
這時候天空中飄來一團烏云,原本晴朗的天空竟是轉瞬昏暗了下來,就像是天地也在迎合任小粟的憤怒一般。
然而就在此時,趁著天空烏云制造大片陰影的剎那,任小粟如雷霆般出手。
只見一扇暗影之門在他面前開啟,任小粟伸手便隔空將唐畫龍面前的爐子、鍋子給一并掀了,潑了一地的滾燙糖稀。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頃刻之后彼此之間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只留下錯愕的香草與唐畫龍。
唐畫龍欲哭無淚起來,他戰斗的次數也不少了,但還頭一次見任小粟這種直接能夠掀他鍋子的敵人。
但偏偏,這一招對付他正好是最有效的。
任小粟說道:“因為楊小槿的關系我并不想跟你們為敵,所以麻煩你們讓開,我要去救人。”
香草與唐畫龍面面相覷,其實他們連自己為什么要阻攔任小粟前往中原都不清楚,如今任小粟說要救人,他們都不知道任小粟要救的人是誰。
這時候,楊安京緩緩從山路中拐了出來:“你要救誰?”
“羅嵐,”任小粟冷聲道。
“王圣知并沒有打算殺羅嵐,”楊安京平靜說道:“這一點你放心。”
“或許王圣知沒打算殺他,但人工智能零呢?”任小粟說道:“負責給我西北軍送情報的唐周,死在了去144號壁壘的路上。我來中原的路上,還被零追殺阻攔,這些你們都知道不知道?”
楊安京陷入沉思:“王氏計劃中并無這些,你怎么能確定,這不是慶氏的計謀?故意給王氏抹黑。”
對于人工智能的了解,楊安京是不如王圣知的,在王圣知猜到零可能已經覺醒自己的意志后,連楊安京都沒有透露。
所以,現在就連楊安京都不清楚,其實零已經和她認知中完全不同了。
任小粟說道:“我非常確定就是人工智能所為,既然王圣知從未打算要傷害羅嵐,那為何非要派你們來阻攔我?他在害怕什么?如果你們并無半點心虛的話,那我再問一句,你們得到命令的時候,到底能不能確認那就是王圣知下達的命令?”
楊安京陷入沉思,這一次她本就覺得有些古怪,但問題是誰也沒往零身上去想。
王圣知的聲音、語態,都沒有任何問題,甚至連電話中的咳嗽聲,都與她記憶里的毫無差別。
可就像任小粟說的那樣,她很清楚王圣知是以什么樣的態度來看待這次和談,以王圣知的性格如果得知任小粟要來,應該還會有些開心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