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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許廣陵

熊貓書庫    全知全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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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不存在任何疑問的答案。沒有一對深愛兒女的父母,能夠容忍自己的兒女去尋死,哪怕他們自身已然不在了。愛有多深,期待便有多大,而這期待,不止伴隨他們的一生,更伴隨著他們兒女的一生。

  哪怕是在九泉之下,他們也會用目光,看著自己兒女的成長,為之欣慰,為之驕傲,為之思慮,也為之煎熬。

  所以,哪怕是心喪若死,哪怕真的想過尋死,而且是不止一次,但終究,許廣陵還是慢慢從那片濃重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不過有些東西,確實一輩子也去不掉了。

  世間,有很多事故者的消息。

  但有多少人想過,事故者的家人,特別是子女,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況?

  對許廣陵來說,父母失事,對他造成的沖擊是巨大的,這巨大不僅表現在無法面對父母的離去,無法面對,在時間面前還是要面對,從不接受到不得不接受,然而同時給他造成的,還是一種人生觀的破滅。

  在父母出事之前,許廣陵是陽光的,是進取的,是努力奮斗的。

  在父母出事之后,許廣陵是陰翳的,是沉默的,是失去了人生方向和目標的,他不知道還可以奮斗什么,更重要的是再怎么奮斗又有什么意義?或許上一刻一切都好,好得不能再好,但是下一刻,便什么都沒有了。

  這是創傷么?

  是,也不是。

  說是,是因為這確實是由于父母失事而帶給他的,說不是,是因為創傷可以痊愈,而這種影響,卻無法愈合,不知將伴隨他到什么時候。

  那件事之后,許廣陵再沒投過一次稿,再沒創作過一次樂曲,再沒摸過一次鋼琴,再沒組織過一次學校活動,再也沒參加過一次學習競賽,別說競賽了,便連基本的課堂,他也無心去聽。

  父母在的時候,父親對許廣陵的學業沒有太多要求,當然也因為事實上不需要他作什么要求,許廣陵本身便已經做得很好,而且是遠出乎他期望的好,但是母親是有要求的,甚至連許廣陵未來幾年的路線都安排好了。

  先讀清華,用兩年或三年的時間完成學業,然后去哈佛或者劍橋取得碩士學位,博士則看情況,然后回國,在母校謀求教職之位,最好是從副教授起步…

  對這一安排,許父沒有異議,許廣陵也沒有異議。

  然而,隨著意外的降臨,一切都變了。

  高三,許廣陵拒絕了學校特招的安排,隨便地參加了高考,然后隨便地入讀了一所大學,大學中,更是基本只流連于校內圖書館及校外的國家圖書館。

  看書,很多書,各種各樣的雜書。

  這是惟一能夠讓他忘卻外界、忘卻父母之事的辦法了。

  然后四年的時間就這般過去。哪怕是用正常的四年時間畢業,畢業時的許廣陵也只年方十九,還未滿二十。他是六歲入學,然后小學時跳了一級,初中時又跳了一級。

  畢業后,許廣陵沒有去找工作,他也不打算找。

  許父身為作家及文史研究專家,省內著名,國內知名,許母身為作曲家,較許父來說要稍遜一籌,圈外無名,圈內也只是知名,然而若僅論收入的話,卻是比許父還要多。

  離去后,他們給許廣陵留下的,是市中心兩百八十平米的住宅一套,以及銀行三千四百萬的存款。

  這其實已經足夠許廣陵浪蕩過一生了。

  但是自踏入大學之后,許廣陵便沒有回過一次家,大學畢業之后,還是沒有回。他怕觸景傷懷。許廣陵只是隨便地找個地方,隨便地租個房子,然后隨便地沉迷于書中的世界。

  直到厭倦了一個地方,再選一個新的地方,重新來過。

  如此這般,迷迷胡胡,渾渾噩噩。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沒有動力。沒有人來管他,也不會有任何人來管他。——父母已經不在了。大學期間,縱然一直落落寡歡,毫無表現,也仍然有不少女孩示好,許廣陵卻都拒絕和無視了,對他來說,那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

  漠然,沉默,孤僻,以至于怪異,這就是父母出事之后的許廣陵。

  然而時間實在是一種最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五六年的時間,足以悄無聲息地改變一些東西,讓死灰復燃,讓枯寂重新煥發一些生機。又或許是換過的地方多了,登過的山、看過的海多了,許廣陵慢慢地,終于是不再那么的陰翳。

  他又開始嘗試著寫或者說記錄著一些東西,關于父母,關于自身,關于外界的山水見聞什么的,或片言只字,或較為長篇,但不再發表。

  他也嘗試著重新譜寫一些歌曲,或歌,或曲,或歌曲皆有,或只是一兩句旋律和斷章,同樣,這些也只是記錄著,不會發表。好不好且不說,不會發表的原因在于,這些東西,是記錄他的心情,記錄他的經歷,記錄他的銘感與懷念,太私人,也太自我。

  那是一些不宜公諸于世的東西,只適合一個人,靜靜地記錄,靜靜地追憶。

  他也交上了一些朋友。

  不是主動交的,而是走過了許多地方,披歷了許多山水,總不可避免地會有些人,和你一見投緣,僅一個眼神,或一個笑容,又或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契合上了。

  這樣的人有不少,其中一些,分別之后,也就天各一方。而還有一些,偶然或必然地異地再次相見,甚至再三相見,于是便推拒不開地成了朋友,以至于好友。

  此時,許廣陵便在網上和兩位好友聊天。

  這兩位好友,都是昆蟲。

  所謂昆蟲,昆明人是也。去底下州縣旅游的時候,不少昆明人因為不太講究什么的而給當地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從而得名“昆蟲”,這個詞本身是貶義來著,但自從擴大化之后,也有不少昆明人以昆蟲自稱。

  譬如此時許廣陵聊著的一位,其個人簡介便是“昆蟲一只。”也是從他這里,許廣陵才知道昆蟲這回事的。

  大傻:老三,過來玩?

  酒薄不堪飲(許廣陵):你們那邊?還有什么地方沒玩過?

  佳公子:大理麗江香格里拉什么的就不說了,邊寨你也去過。我思來想去,倒是有一個最近的地方我們三人都沒去過,老三,撫仙湖你聽說過么?

  許廣陵沒有,于是他就百度。

  瀏覽了不少網頁,然后許廣陵甚至還看到了這樣的一段話:云南人是大方的,他們把麗江香格里拉等美景無私地分享給全世界,云南人又是自私的,他們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了自己。(這里指撫仙湖)

  許廣陵把這段話copy了上去。

  酒薄不堪飲:真這么好?

  大傻:不知道,估計懸。因為老子身為本地人,以前居然都沒有聽說過!不過無所謂了,去看看唄。

  酒薄不堪飲:行。

  佳公子:還是坐火車過來么?我和傻子明天去接你。

  酒薄不堪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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