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天好熱,這個周五的晚上更熱,唐醫生卻穿戴整齊,牛仔褲加長袖,唯一涼快一點措施的就是把頭發扎了起來。
這大概是進別人家自我保護意識在起作用,不過此時卻有些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比溫曉光穿的還多,可誰知道黎文博竟是溫曉光的親密搭檔。
更讓她感覺奇特的是沒司機。
“怎么了?哪里不對嗎?”溫曉光看她面色有異。
“…有些意外,因為我原來只在電視上見過您,也有些不解,您平時都是自己開車的嗎?”
“不用說您,就說你。”溫曉光單手扶著方向盤,“我本來是有司機的,不過給他放了假,所以暫時自己開一段時間,不用擔心我車技,還是比較穩的。”
“哎,對了,黎文博沒什么大的問題吧?”
唐醫生搖頭,“黎先生沒有大的問題。不過他總是一個人生活,這種孤寂的狀態對年紀越來越大的人很不好。”
“他有一個女兒,不過已經上大學了。”
這年頭的年輕人,沒興趣也沒條件一直陪著父母,就算溫曉光自己父母健在,他百事纏身,也沒法陪。
“孩子都會有自己的生活的。但我認為黎先生可以試著找一個伴侶。”唐醫生提議道。
這溫曉光就笑了,“這就不是說辦就能辦的事了,哪里那么容易,獨居誰都不愿意,這不是沒辦法嘛。”
“應該…也不難吧…黎先生那么成功,如果他愿意,能找到很好的人。”
“因為他是人們口中的有錢人。”
唐醫生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2012年了,《蝸居》里的海藻早就不是大都市的個例,她的選擇也不再成為難以說出口的東西。
“還不知道唐醫生叫什么?”
“喔,我叫唐書潔。”姑娘從包里拿了一張名片,雙手遞上,“這是我的名片。醫生要推銷自己其實蠻難說的,總之,如果需要任何幫助的話,我樂意效勞。”
溫曉光接了過來,按照禮貌他也在自己的車里翻了一張。
唐書潔怎么也沒想過自己會這么就拿到溫曉光的名片。
“雖然我是醫生,和您的業務沒關聯,不過我可有得可炫耀的了。”
溫曉光輕輕一笑,“其實我們身上的光芒都是媒體加上的,別人當真,自己不能當真的,09年我剛剛上大學的時候,那就是普通的大學生。你也放松一些,把財富的名頭忘掉,你拘謹著講話、自然點講話,我都不會給你錢,那你為什么不讓自己舒服點呢?”
唐醫生輕笑了起來,“你讓人放松的方式很特別,但是,這沒辦法的,我相信很多人都會表現的像我一樣。而且可能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里是什么樣的形象。”
“這倒是真的,因為我覺得那不重要,所以很少想。”
唐醫生告知說:“我相信,20多歲的年輕人,見到你都很難保持自然的情緒,尤其我還是一名女性。”
溫曉光:“…”
他撐了撐眉毛,“你算其中膽子大的了。”
“可能心理醫生擅長捕捉別人的心理,我看得出,你說希望我能自然點,是真心的。”
她雖然這么說,但還是有些擔心,看到溫曉光露出不帶掩飾的笑容,這才心里松了一口氣。
溫曉光也好奇,“我呢,平時還真不認識什么心理醫生。既然你們這么懂人的心理,會不會讓朋友覺得自己在你的面前無所遁形。”
“應該不會吧,任何醫生都不會隨便去觀察身邊人的身體和心理的,只是偶爾會有一點職業傾向。”
溫曉光知道既然黎文博請她那就說明還是算杰出的心理醫生。
“那你能看得透,我心理狀態是什么樣嗎?”
“這個…”唐書潔捏了捏手指,“我不能保證一定對,但是可以嘗試看看。”
“嗯哼,你講,我覺得挺有意思,你不要怕冒犯活者什么。”
“那好。”
唐醫生低頭撓了撓自己的鼻尖,她靜靜思索,尋找合適的語言,溫曉光也不急等了她一會兒。
“我可以先說結論嗎?”這次采用了特別的方式,如果不對,就當玩笑,如果對了,那就能引起注意力。
唐醫生到底是高智商人群中的一員。
“我認為,溫總您現在的心理難言開心,也有一點憂慮,當然工作上的壓力自不必說,您看似在表達一個正常人對心理醫生的正常好奇,但實際上是希望有一個人能真正說出你內心所想,因為你正處于失戀恢復期,即便外表強大,無懈可擊,但獨居生活中的你其實很渴望有人能在這段日子給你溫暖。”
“太荒唐了。”
溫曉光嗤笑出聲,不斷搖頭。
“對不起。”唐書潔一慌:“是我說的不對嗎?”
“恰恰相反,全對。所以我說太荒唐了,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這個結果叫她大受鼓舞。
“人的心理狀態本就是受各種各樣的因素影響,包括工作、家庭、情感、社會地位等等,所以心理醫生要綜合各種因素細心觀察,而溫總的各種表現都在給我同樣的答案,當然并不是我多厲害,而是我也是你眾多粉絲的一員,在知道你大多數信息的情況下,所做的只是簡單的心理判斷罷了。”
“說說你的判斷過程。”溫曉光覺得很神奇,他在電視上的形象可從來沒有這種,從媒體里怎么可能得出這些。
唐書潔更加有自信了,她覺得自己成功了。
“那我就說說吧…其實開不開心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我看出來你今晚情緒不好,人不開心原因有很多,但主要來源于兩個:工作或生活。”
“在黎先生家里的時候,二位稍稍一提公司,而那時候我看到了你眼中對于事業強大的自信,其實掌管這么大的公司,‘某種狀況’對你來說本就是家常便飯,所以這種不開心不是工作。”
溫曉光記住了這人了,觀察細致,聰明。
“那你又如何確定,我是因為失戀呢?”
“本來不確定。”唐書潔緩緩說:“不過當你說,給司機放假我就確定了。在失戀心理學中,離群索居是很典型的現象。”
“這輛車里沒有司機、沒有助理,如果沒有我,那就是你一個人,我猜你回到家之后還是一個人。你似乎喜歡一個人,因為在即便這個周五的晚上,你還是拒絕了給你發短信的女孩。但我知道你并不享受一個人。”
啪啪啪。
溫曉光在給她鼓掌,“這就是所謂的不要拿愛好去挑戰別人的飯碗,唐醫生你讓我大開眼界了。”
“失戀后,弱小的人會一蹶不振,但強大的人則會表現出強烈的更新生活的愿望,每個人方式不同,但底層邏輯是相通的,比如說換個發型、消費欲望增強、換到新的環境等等。”
這么看來,溫曉光之前一段時間的行為都是正常的。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換了新的房子。”
“還有這輛車,也是新的。”
“難怪黎文博會找到你。”
“謝謝夸獎。但是我并不喜歡去戳中對方心理的軟肋來展示我自己的專業…”
“我知道。”溫曉光擺擺手,并不在意,“是我讓你說的。而且你夸了我強大,我所理解的強大,不是去炫耀自己的能力,而是有勇氣面對自己的不足。”
唐書潔看著他的側臉微不可策察的露出笑容。
這個社會對有錢的年輕人的品性評價往往不高,似乎除了有錢,他們一無是處,遠遠不如一個普通的窮人。
其實人們都錯了,卑劣的領航者并不是財富,而是貧窮。
在缺錢的時候,人們總是不得已做出很多丑陋的事情,只不過窮人占多數他們換了個好聽的詞,叫身不由己。
至少在唐書潔的眼中,溫曉光并不是人們臆想中的那種不堪的人,他很會替對方考慮。
人們想象中的,溫曉光這樣的人壓根不會為失戀和煩惱,也并不是事實。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找到很多女人填補內心空白,但他選擇趕走所有人,就自己。
“你有好的建議嗎?”
“啊?”
溫曉光笑道:“你在想什么,我問你第二遍了,你有好的建議嗎?”
“不好意思。”她回了回神,“建議的話,針對失戀其實有很多,包括多運動、多讀書、讓自己忙碌,這是心理醫生的官方說法,我們對每一個求助的人都這么說。但我想,還是時間和新歡。”
“那完了,這倆我都沒有。”
“怎么會呢,今晚您不是就有嗎?”
溫曉光問:“你是指時間還是新歡?”
唐書潔心跳莫名加快,“應該,都有吧?”
她想到了那個女性的微信頭像。
不過氣氛突然的,就有些曖昧,怎么好像在說她自己一樣?
“額,如果都不行的話,也別把自己關起來,和人多多交流也是不錯的選擇。”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試試的。”溫曉光指著外面萊茵風情那四個字,“唐醫生,你家到了,陌生的車讓進嗎?”
到了?
“可以進的,保安認識我。”唐書潔略帶慌亂的把車窗按下,
到小區內,姑娘就有些失了方寸,沒人理解她此刻是多么的不想這么快到家。
想了半天也沒有好的理由,干著急,直到車子停下,雖然表面說著謝謝,不過心里卻在罵自己膽小,不情不愿中準備邁腿…
“…那個,溫總,”下車前一刻唐書潔轉身,“要是你回去還是一個人的話,不如去我家讓我這個心理醫生給你開導開導如何?也許,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