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自持冷清的一個男人,到了她這里,潰不成軍。
停留在反光鏡里的目光,因那一大一小兩道(身shēn)影漸漸進了,而變得溫和了不少——喬湘牽著言嘉楠的手從遠處過來,有說有笑的模樣,一時竟讓人產生了錯覺。
有沒有這種可能,他和喬湘,如果當初他們有孩子,現在,也和嘉楠一般大了…
“湘湘,你坐前面。”
言嘉楠走到車前,動作很快的替喬湘拉開了副駕的車門,在喬湘還來不及說什么的時候,他已經打開后排車門鉆了進去。
“誒你…”
喬湘來不及說什么,那扇門嘭的關上了。
這孩子怎么這樣!
喬湘心里悶得慌,轉頭看了一眼正好整以暇盯著她的男人,言瑞森微略促狹的目光令她煩不勝煩。
沒得選了,只能硬著頭皮坐上去。
喬湘上車,關門,自覺的拉過安全帶系上,再回頭去看言嘉楠…有沒有搞錯,上車就塞耳機聽歌,置她于何地!
早知道就不答應他去他家了,簡直就是騎虎難下。
喬湘皺著眉,一張臉上表(情qíng)變來變去,言瑞森覺得她這個樣子十分搞笑,卻忍著沒笑出來,啟動車子駛離。
已經五點多了,正是下班高峰期,今天運氣不是很好,車子堵在路上,前方車輛排成長龍,棕色卡宴從景華東路出來就前后堵死,想從新選一條路走都不行了。
徽城是國際化大都市,國家中心城市,經濟發達,人口繁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會出現交通擁堵的場面,類似于堵在路上動都動不了的這種(情qíng)況,是再正常不過了。
言嘉楠從紐約回來兩個月,習慣了這樣的大堵車,坐得久了索(性性)躺下來,呈大字躺在后排寬敞的車座上——反正前面兩個人都要談(情qíng)說(愛ài),他自覺的眼不見為凈不是更好?
不僅眼不看,耳朵還不聽,ipod里正放著高音量的搖滾樂,言嘉楠聽得自嗨,抬起一條腿搭在車座上方,自己哼起來。
而前面坐著的兩個人,則是一言不發,兩雙眼睛都盯著前面的路況。
喬湘在心里想著怎么就答應言嘉楠去他家呢,要是坐地鐵回自己家,這馬上就要到家了。
這時候,(身shēn)旁有了響動,喬湘尋聲看去,看見一直修長白皙的男人手從旁邊的車載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遞過來,“估計要等一段時間。”
喬湘把水接過去,說了謝謝,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你精神不太好。”言瑞森看著她。
喬湘把臉轉開,沒接他的話。真是托你的福我的精神才這么差的。
“昨晚沒睡好?”
“想我了嗎?”
“言瑞森!”
喬湘受不了了,趕緊回頭看了一眼躺著的小家伙,確定小家伙什么都沒聽到的,才稍松了口氣。
“嘉楠很期待你給他當后媽。”言瑞森唇角微勾,語氣半真半假。
喬湘捏了捏眉心,閉眼靠在車座上,“我可沒興趣當他的后媽。”
“哦…那我告訴他,就說,你并不愿意跟他成為很親近的人。”
“你怎么這樣!”
喬湘睜眼瞪他,“你怎么非要把白的說成黑的?他不知道你和我怎么回事,你能不知道?”
“我們怎么回事?你說說。”
喬湘只覺得頭疼,這人什么時候變得如此蠻不講理甚至還學會了無理取鬧?前面的車輛在漸漸往前蠕動,言瑞森將車子往前挪了一點,之后就又停下了,不能再動了。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我要你回到我(身shēn)邊。”
男人語氣一如他人一般強勢,目光緊盯著喬湘的臉,不容拒絕和商量的口吻,令喬湘討厭。
“我也以為我說得很清楚,我不想。”
喬湘在和他交談的時候,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去看言嘉楠,怕他突然就摘掉耳機,將兩人的話聽個一清二楚。
可是言嘉楠的眼皮忽閃忽閃,漸漸的就合上了。
他睡著了。
喬湘轉過(身shēn)坐好,眼睛看著別處,“我和嘉楠處得來,是因為我們投緣,如果言先生你對此產生了什么誤會,我實在是很抱歉。”
“是嗎?”
言瑞森淺笑一聲,單臂撐在方向盤上,托著下巴絲毫沒有避忌的看著喬湘,反問,“你怎么就不和其他學生處得來?怎么就不和其他學生投緣?”“你…”
喬湘被他問得氣急,張著嘴又回答不上來。
言瑞森咄咄((逼逼)逼)人的氣勢一點都沒軟下去,“是我兒子,天生自帶一種你想要接近的氣質,這是你的本能,你想接近言嘉楠,簡而言之,你是想接近我。”
“你好自信。”
喬湘冷冷丟下一句,抬手拉開了車門,言瑞森坐直了,“要走?”
門開了,喬湘邁下一條腿,回頭跟他對視,“我從來不在小孩子面前說了話又不負責任,我答應了他今晚要陪他,就一定會陪他。”
喬湘下車去,是看言嘉楠睡著了,想去給他蓋個衣服。
她拉開后車門坐上去,就再也不想去前面了。
言瑞森(身shēn)上有刺,也有毒,她一點都不愿意離他那么近。
隨手拉了言瑞森擱在車座上的外(套tào),搭在言嘉楠(身shēn)上,然后把他的耳機摘下來放好,關掉了ipod,再把小家伙的腦袋放在腿上,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喬湘這些不經意的動作,全都入了言瑞森的眼。
越看,心就越柔軟。
這個女人,她對任何人都是溫柔好說話的,到了他這里,就跟刺猬一樣渾(身shēn)長了刺,讓他接近不得。
那些挫敗含在眼底,盡管喬湘瞧不見,他卻倍感無力。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么,還是錯過了什么,六年后的,他的湘湘,再也不給他一個溫柔模樣。
到了晉云路別墅,已經快接近七點。
暮色降臨,萬家燈火通明。
言嘉楠剛醒,一雙眼睛很是迷蒙,大概還有起(床床)氣,這會兒不想說話,一個人傻傻的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
喬湘坐在他旁邊,剛才就是她把他抱進來的,小家伙(身shēn)上軟軟的,柔柔的,抱著他,一顆心都融化了。
“湘湘…”
言嘉楠靠過來,撒起了(嬌交),迷迷蒙蒙間,竟眼眶紅紅的,緊緊抱住喬湘,喬湘摟著他溫柔的問,“怎么了?把你叫醒不高興了?”
“不是,我想媽媽。”
言嘉楠吸著鼻子,小手環在喬湘腰間,“我都沒見過我媽媽,問森哥要個照片,他都不給看,有時候想做個夢,興許夢里就能見到媽媽了啊,可是我連媽媽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怎么會夢見她?”
“連照片都不給你看?”
“嗯,有時候森哥真的很冷血。”
言嘉楠說完之后,可能意識到自己說的這些話可能會在喬湘心里給他爸留下不好的印象,趕緊又改口,“也不是啦,可能是森哥怕自己睹物思(情qíng),把照片都藏起來了呢呵呵。”
喬湘撫了撫孩子的頭發,親他的額頭,“嘉楠,我想辦法幫你向你爸要你媽媽的照片吧。”
言嘉楠睜圓了眼睛,眼睛里充滿了希望,“真的嗎?”
喬湘點頭,“真的。”
此時,言瑞森正在廚房里忙碌。
都說做飯的男人最(性性)感,這話不假。
如今的言瑞森,(身shēn)處高位,擁有至高無上的財富和地位,外人想要一睹他下廚的風采,可謂此生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喬湘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靜靜靠在流理臺上看他的背影。
白襯衫黑西褲,寬肩窄腰大長腿,襯衫袖子隨意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此時他正拿著打蛋器在打雞蛋,回過(身shēn)見喬湘正目不轉睛在看他,不由得一怔。
“嘉楠呢?不是教兒歌?”他問。
“在看電視,兒歌吃過飯再教。”
喬湘走近了他。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主動的朝他靠近,(身shēn)體,亦或是心理。
喬湘不知道如何開口,幫嘉楠討一張他媽媽的照片,這種事(情qíng)看起來合理,似乎又不大合理,但她實在是太心疼嘉楠了,嘉楠不敢做的事,她想要替他努力一下。
“你去外面等,很快可以吃飯。”
言瑞森往廚房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喬湘搖搖頭,在他面前站定,“我找你有點事。”
他一聽便笑了。
“還真是難得。”他說。
手里的東西放在了(身shēn)后的櫥柜上,再回過頭來,抱肘瞧著喬湘,“說吧,什么事。”
“嘉楠告訴我,他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媽媽長什么樣子…”
喬湘話還只說了一半,就明顯看到言瑞森變了臉色,原本良好的氣氛在這時變得有些緊張,寬敞的屋子里,連空氣似乎也開始有些稀薄。
言瑞森沒打算跟她繼續下去這個話題,轉(身shēn)擰開天然氣開關,準備做菜。
喬湘繞到他側面去,試圖好言好語,“言瑞森。”
他往鍋里倒了橄欖油,眼睛只看著鍋底的油,在等待油輸了把食材放進去。
“瑞森。”
喬湘突然這樣叫他,讓他徹底怔住,一下轉過頭來看著她,像看什么珍稀動物。
眼底波光流動,流淌著各種(情qíng)緒。
他這反應,喬湘就知道管用,不管他由此及彼聯想到了什么,只管繼續好言相向,“親近的人離開,總會悲痛,但事(情qíng)都過了那么多年了,嘉楠他…”
“你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沒想到換來他冷冷一句,喬湘有些失望,更多的,還是覺得此人油鹽不進。
言瑞森將盤子里剝皮切丁的番茄放入鍋內,翻炒幾下,將火關小,在喬湘注視的目光中轉頭看她,“嘉楠沒有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