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山扶阿祥躺好,看著他的臉色,也知他這些日子沒少受苦。他給他蓋好被子,說道:“你受傷為什么不傳信過來,我也好去接應你。”
“我傳信給安統領了。”
“那為何我不知道?”
“我讓他瞞著你。”
良山一聽他這話就又有點生氣,他聲音冷硬:“你就這么不信任我?枉我還把你當成最親的人。”
“我當然信你,是因為相信,所以才不能告訴你。”
“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阿祥看著良山生氣,竟然忍不住笑出了聲:“良山,你剛剛說臟話了。”
良山的表情別扭的不行,他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回事兒,明明受了這么重的傷,為何還能談笑風生?
阿祥卻忽然收斂了笑容:“良山,咱們兩個都沒有親人,把彼此當做最親的人。我知道你會擔心我,也一定我會去接應。
但是你知道嗎?在路上埋伏的人,他們還有同伙,你武功差,我怕你會有危險。知道巨石落下的那一瞬間,我在想什么嗎?
我在想幸好你不在,不然,受傷的那個人也許就會是你。別人看到石頭都會跑,但你若發現他會傷到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過來救我。”
良山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眼睛里甚至有了淚光。他握住阿祥的左手,低頭,聲音沙啞:“阿祥,謝謝你。”
阿祥因為肩上的骨頭之前錯了位,雖然已經正過來了,但還是疼的。他左手不太能活動,但還是彎曲出一個弧度,握住良山。
“你和我之間不需要說謝字,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家,這是特別美好的一個字。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很多人都有家。正是因為多數人都有,所以也才不懂得珍惜,不知道有家人的寶貴。
而那些沒有家的人,一個人飄零久了,就會知道家的可貴。良山之于阿祥,就是這樣一個珍貴的存在,而阿祥之于良山也是同樣的。
納蘭錦繡洗了很多遍手,又打了很多香膏,手上的味道似乎才淡去一些。她重新躺回床榻上,蓋好被子,看著紀泓燁笑。
“笑得那么傻做什么?”紀泓燁打擊起她來也是不遺余力。
“哪里傻了。”納蘭錦繡覺得自己之前的話說的有些過分,所以就想著要討好他。
“你做的沒有錯,我不怪你。”
納蘭錦繡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三哥,你說你這個人,能不能適當的裝一下傻?”
“沒興趣。”
“你聰明成這樣,我可沒法接話了。”
“那你就休息。”紀泓燁給她又拉了拉被子,還摸了她的手,明顯就是怕她冷到。
“你給我穿那么厚,我一點都不覺得冷。”納蘭錦繡拉住他的手,小聲說:“我真的是有點想念金陵了。”
“嗯?”
“北疆哪里都好,就是天太冷。”
紀泓燁神色變得特別溫和,他低頭親了親她,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心里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孩子滿月,他一定要帶他們回去。
如果孩子受不了長途顛簸,那就走的慢一些。阿錦的醫術十分精湛,照看好孩子應該沒問題,總之他不會再和他們分開了。
納蘭錦繡對于他這些打算,當然是不知道。她總覺得說不準哪天,三哥就會因為有事情要離開,所以,她總是想討好他。
畢竟相守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值得珍惜。她希望的是,他們不要有任何矛盾,免得之后自己又后悔。
她一直到他們要出發的前一天,才算知道了紀泓燁的計劃。她看著他收拾東西,心里有點怪他瞞著,但更多的還是欣喜。
“你既然已經決定帶我們一起回去了,為何還要在這給溶兒湛兒辦滿月?”
紀泓燁正在收拾筆墨,他極為珍視這些東西,從來不舍得讓下人插手。
聽了她的話也沒抬頭,只是緩聲說:“兄長極為疼愛他們,用盡心思準備滿月禮,若是不在這辦,不是會讓他失望嗎?”
她三哥最寶貴的地方就是,不論什么時候他都是心懷善意。兄長也是如此,明明就是個習武之人,偏偏在對著親人的時候心細如發。
她覺得,這段日子大概和她在太傅府沒落之前的生活一樣。有親人的疼愛,有自己喜歡的人的照顧。
不同的是父母變成了哥哥,喜歡的人也變成了另一個。但是她覺得自己也是足夠幸運了,因為她這一世沒有所托非人。
“三哥,等回到金陵之后,我們找工匠給他們打一對鎖子吧!”
“好。”
納蘭錦繡想著紀博衍有一枚金鎖,所以就想給這兩個小家伙也做一對。她覺得她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偏頗,一定要對他們絕對的公正。
納蘭錦繡和徐錦策告別之時,自然也是無限傷感。好在她確定了徐逸寒的身份,他雖是宗玄奕的孩子,但不是有預謀留在鎮北王府。
人心換人心,戀歌和兄長待他親厚,這孩子看起來也不是心術不正的,想必不會恩將仇報。把自己最大的一塊心病去除,她也算是可以安心離開。
良山本來要跟她一起回金陵,但是阿祥依然需要人照顧,所以只能承諾晚些日子自己過去。
納蘭錦繡不打算帶上他,好男兒志在四方。北疆廣闊,他能成就一番名聲,自然要比跟著她拘在內宅中好。
但良山執拗,總說一定要守著她,他雖然武功不好,但總是全心全意護著她。納蘭錦繡再拒絕,良山便失魂落魄,她無奈,只能應承了下來。
回去的路走走停停,納蘭錦繡覺得他們不是在趕路,而是在游山玩水。北疆到金陵,這幾年她往返了很多次,但是這一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看著兩個白白胖胖的幼子,再看看已經是個小少年的長子,還有自己的夫婿,心里面特別熨帖溫暖。
上一世她怎么求孩子都沒求到,這一世,她竟然有了三個。她只要是想到這里,整個人就開心得不行。
紀泓燁本來就寵她,見她每天都那么歡喜,心情自然也跟著暢快。葉丙覺得三爺最近笑的次數特別多,連帶著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每天都是春風滿面。
納蘭錦繡本來是抱著回家的態度,以為金陵才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不知道的是,金陵城中早就危機四伏,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重重危險。
到金陵的那天,紀府門口便跪滿了文武百官,他們手里捧著奏折,說是要求紀首輔親批。
內閣首輔的權力再大,也畢竟是給圣上辦差的。百官往這一跪,無非就是在宣誓,他們真正的主子就是紀泓燁,而圣上只不過是個擺設。
當然聰明人都知道這是個陷阱,若真是紀首輔的人,想隱藏關系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打他的臉?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聰明人,更多的人是局外人。
金陵畢竟是皇城,這里的百姓都格外關注政事,他們也圍在紀府門口,指指點點。
話難聽的甚至在說,堂堂的大寧內閣首輔,竟然好幾個月不在金陵。就是因為他的夫人生產,就親自去北疆陪產了。
試問這天下間,哪個女人不生孩子,若人人都耽誤著公事不做,那大寧不是要亂了嗎?
也不知是誰把這種消息傳出去的,等到龍義發現的時候,街頭巷尾已經都在傳了。
本來就是議論紛紛,再加上文武百官這一跪,紀泓燁還真是坐實了權臣的名聲,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龍義知道三爺和夫人回來不能走正門,不然肯定會被眾人圍追堵截。兩個小公子還不到三個月,若是受驚了,那他的罪過就大了。
于是,他就提前派人在城外等候,說明府里的情況,然后帶著紀泓燁一行人走后門回到紀府。
紀泓燁自然要去應付跪在外面的那些人。如意陪在納蘭錦繡身邊,她看著紀博溶和紀博湛,欣喜得不行,只不過心里卻又多了些許惆悵。
“夫人,你說明明是回自己的家,卻偏偏還要走后門,哪有這樣的事啊?”如意最怕主子受委屈了。
納蘭錦繡神態倒是很平靜,三哥不是普通人,當然他們就不能奢求過普通人的日子。
不過今天這陣仗還真是讓她驚到了,這些人跪在這里,也不知是誰指使的。
若這些人都是三哥的對立方,那三哥在朝中還真的是步履維艱。如果這些人中有中立派,只是受人蠱惑,那情況倒是還可以,把話說清楚也就好了。
納蘭錦繡憂心的是紀泓燁那邊的情況,如意見主子憂心,自然也跟著憂心,主仆兩人明明許久未見,卻是相對沉默。
紀泓燁沒有因為有人在門口跪著慌亂,依然是有條不紊。他換上了一品大員的官服,緋紅色,穿在他身上很是威嚴好看。
那些觀望的群眾,有不少人都在說,今日終于有幸見到紀首輔,確實如傳言中說的那般豐神俊朗。
紀泓燁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早就已經不在意了。他站在那些跪著的官員面前,神態特別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