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一見納蘭錦繡搖頭,心里自然就明白了。她先是閉了下眼睛,然后才說:“紀泓煊,我要你償命!”
她話音還沒落就猛然坐了起來,形如瘋癲。納蘭錦繡已經眼疾手快的刺了她一針,在她身體下落的時候又伸手托住。
九公主被她刺了之后就失去了知覺,納蘭錦繡把她放在床上,拉開被子。和她預想中的差不多,四處都是血。
紀泓煊好像被剛剛的變故驚呆了,他傻傻的看著九公主,然后又看向納蘭錦繡,低聲且艱難地說:“她,她,她還…”
納蘭錦繡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但現在也能確定,一定是不愉快的。她沒有時間問紀泓煊想說什么,只道:“她這胎還沒下來,讓人趕快去請產婆來。”
紀泓煊身后的侍女趕忙出門了,正好和請大夫回來的人撞了在一起。來的是位老大夫,一見眼前這情況,就說:“灌湯藥,把肚子里的胎打下來。”
納蘭錦繡此時正在寫方子,聞言掃了他一眼,什么話都沒說。一直等她把藥方寫完,交給侍女,吩咐道:“把藥抓全了,煎得濃濃的給九公主服下。”
那個老大夫沒想到這屋子里還有大夫,而且竟然是個女子,還是個孕婦。他想到她剛剛看自己的那眼,心下有些不爽。
雖說能出現在王府后院中的女子,應該都是王爺的家眷。但他們北疆講究的是人人平等,王爺從來不會因為他們是庶民,而看輕他們。
“我看夫人剛剛的樣子,好像是在質疑老朽。”老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起來很難說話。
納蘭錦繡沒時間和他過嘴皮子功夫,只走到床邊要給九公主施針。老大夫一旦自己被無視了,就上前想要和她理論。
“人命關天,你想干什么?”納蘭錦繡臉色很冷,她沉著臉,對紀泓煊道:“把他攆出去!”
老大夫一見她這態度,頓時就惱了,大聲喊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知不知道我才是北疆最好的婦科大夫,若是沒有我,就得一尸兩命。”
納蘭錦繡聽了他這話也動了火氣,她回頭看著他,冷清地說:“那你現在就說說,你剛剛讓灌的湯藥是什么?”
“她月份已然不小,現在胎死腹中,自然是要用紅花落胎。”
納蘭錦繡冷笑:“明知她月份不小,還敢給她用紅花?紅花乃是虎狼之藥,至陰至寒、十分霸道,她這種情況如果用了紅花,以后就沒有辦法生育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納蘭錦繡垂下了眼瞼,她一句話也不想和這個大夫說了。如果一個大夫連最基本,替病患減輕傷害的認知都沒有,那他就不配被稱之為醫者。
“現在就把他帶出去。”納蘭錦繡冷聲道,不容置疑。
老大夫再是不情愿也被人推著攆了出去。他提著藥箱站在門口,就想要破腳大罵了,但是轉念一想還是覺得不妥。
這里畢竟是鎮北王府,雖說王爺是個性情和善的,但他若是罵了人,肯定還是會被責罰。他就在這等著,等著里面那個女子過來求他。
納蘭錦繡給九公主施針,針灸完之后,又讓侍女給九公主細細的清理身子,還換了干凈的衣裳。這個過程,九公主一直昏睡著。
“郡主,藥來了。”侍女們端著煎好的藥過來,態度恭恭敬敬。
“給九公主灌下去。”
九公主此時還昏迷著,侍女們要想把藥給她灌下去,實在是很困難。紀泓煊在一旁看著著急,就自己接了過來。
他讓九公主靠在他胸前,很仔細的給她喂藥。一碗藥都灌下去之后,納蘭錦繡說:“這藥是活血化瘀的,她會覺得疼,很快就會醒過來。”
紀泓煊坐在床榻邊上,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他不敢抬頭看納蘭錦繡,怕從她眼中看見失望,他也不敢看見公主,因為很內疚。
納蘭錦繡不想問原因,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盡量幫助九公主渡過難關。如她所料,九公主很快就清醒過來了,大概是因為疼的厲害,他秀眉緊蹙,緊緊的咬著下唇。
納蘭錦繡接生的經驗不多,尤其是落胎的。她后退了幾步,對產婆說:“我在旁邊看著,交給你們了。”
九公主已經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孩子個頭還不大,但她年紀小,要想把這個死胎產下來,還是很困難。
“你先出去吧!”納蘭錦繡覺得,產房的確是不適合男子呆。不是她認為產房不吉利,而是她覺得,這個時候的女人,其實是很狼狽的。
任何女子都不希望自己這副樣子,被自己喜歡的人看了去。這大概就是自尊心在作祟,她身為女子也生產過,所以很了解現在的感覺。
“我,我還是在這陪著,她現在這樣我不放心。”
九公主額頭上冷汗一層一層的,她緊緊咬住下唇,想讓自己不要喊出來。聽到紀泓煊的聲音,她低聲道:“出去!”
九公主這兩個字聲音不大,但是卻特別篤定。她想如果可以的話,她永遠都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紀泓煊站在原地,兩只手垂在身側,緊緊握成了拳頭。他似乎在猶豫,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出去。其實,他是不想走的,但又害怕九公主會分心。
“出去!”九公主的聲音比剛才大了些,里面夾雜著憤怒,還有痛苦。
紀泓煊怕她太激動,只能出去了。他到門前的時候回頭,見九公主已經閉上了眼睛。她的臉已經沒了血色,似乎很痛苦。
“你要跟著產婆的節奏,她讓你呼吸你便呼吸,讓你用力你便用力。”納蘭錦繡看到九公主這樣子,莫名感覺有些心疼。
她也是個女人,也知道有了身孕要承受很多痛苦,生產更是不易。只是如果孩子能夠平安出生,便是對女人最好的回報了。
可惜,九公主把該受的苦都受了,結果卻只能生下一個死胎。這不得不說是痛苦的,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九公主聽到納蘭錦繡的聲音,她看著她,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你現在不能有這種想法,這是很危險的。”
九公主搖頭,有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她聲音沙啞,聽起來很痛苦:“父皇母后賜婚,明知道我不愿意,卻還是強迫我嫁給了他。
我在北疆每一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怕我做錯了事會被人笑話,會受人欺辱。所以我就盡量做個聽話的人,不給他添麻煩。
我以為只要能這樣生活下去就好,我會生下這個孩子,到時候我便不會覺得孤單了。可是現在連孩子都沒了,我活著還能有什么意義…”
納蘭錦繡把她汗濕的秀發攏回耳后,低聲道:“你可以為你自己活著。”
九公主笑了笑,再也沒說話。她現在已經看不到希望了,這么痛、這么屈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堅持下去。
“公主,你再用點兒力。”產婆急得不行,孩子根本就出不來。
納蘭錦繡已經開了催產的湯藥,給九公主喂下去之后,她依然死氣沉沉的。她沒有用力生產,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忍受疼痛上。
“九公主,你看著我。”納蘭錦繡搖了搖她的肩膀,大聲道:“你現在這樣很危險,如果這孩子一直生不下來,你很容易血崩的。”
九公主就像是沒聽到她說話,她現在只是覺得疼,而且還很冷。她有點想念母后,有點想念金陵,她緊緊的抱住自己,希望這種痛苦能快一點結束。
產婆緊緊握住九公主的腿,焦急的說道:“郡主,您趕快想想辦法,一定要讓九公主配合咱們,繼續這么下去是不行的。”
納蘭錦繡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在她的印象當中,產婦都是想要努力生下孩子,都是配合大夫說的話。
她和九公主不過是數面之緣,連相熟都算不上。她這自己應該怎么讓九公主聽話,只能出去找紀泓煊。
“九公主她不肯配合生產,趕快想想辦法。”
紀泓煊聽了納蘭錦繡這句話之后,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他似乎也束手無策了,只低聲說道:“你就問她想不想報仇,那就活下來。”
納蘭錦繡被他說的一頭霧水,她現在也沒空把事情問清楚,只能匆匆的往回走。到了床前,她冷聲說道:“紀泓煊有句話讓我轉告給你,他問你想不想報仇?”
九公主本來死氣沉沉的臉上,驟然閃現出一抹恨意。
納蘭錦繡隱隱知道,九公主這次之所以會出意外,肯定和紀泓煊有莫大的關系。她接著又說:“只有活著才能報仇。”
九公主把她這句話聽進去了,她開始配合產婆。本來就是個月份小的孩子,只要產婦配合,生產當然不困難。
九公主很快就產下一個男嬰,她看著那個已經成了型的孩子,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她的哭聲并不是特別大,一些聲音都被她壓抑在胸腔中了,傳出來的是悶著聲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