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箬知道納蘭錦繡回了鎮北王府,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她前段時間心血來潮問徐錦策要錢,開了家叫裕福堂的藥材行。
徐錦策本來也沒打算她以此賺錢,想著她有事情可做,總比在府里悶著的好,于是就很是闊綽的給了她三千兩。
北疆因為交通不便利,經貿一直是個弊端,運輸過來的東西價格都極高。徐錦箬大概是不知道錢難賺,藥材行的藥材賣的價格都很低。
因為價格便宜,裕福堂在赤陽城人氣極旺。徐錦箬每日都會去店里,幫著店里的伙計賣藥材。
有時候趕上外地剛運回來的藥材,她便會通宵達旦的整理,偶爾就不回府里。徐錦策派了人暗中保護她,倒也不擔心她會出事。
她從店里的伙計們整理完藥材已經是上午,她實在累得不行,就在柜臺里瞇了一會兒。本來是打算回府里補覺的,誰知回府就聽說納蘭錦繡回來了。
本來已經睡意朦朧的她,忽然就變得特別有精神,徑直去了摘星樓。見納蘭錦繡正在和紀博衍作畫,就沒出聲打擾。
紀博衍畫的是風景圖,是他對北疆的印象。小孩子眼中的廣闊,總是少了一點穹勁的味道,納蘭錦繡在一旁給他糾正筆鋒。
徐錦箬看著他們,心里有些羨慕。她這個姐姐的確是才華橫溢,不管做什么,似乎總能游刃有余。不像她,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就得每天忙得灰頭土臉。
納蘭錦繡習武之后變得敏銳了許多,屋里來了人,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她把紀博衍最后的問題糾正完,抬頭看著徐錦箬,笑了笑:“好久不見。”
這四個字,一瞬間讓徐錦箬淚濕眼眶。她記得她說過,總有一天她會回來。她等啊等,一晃就是幾年過去了,卻才等到這個人。
“你傻乎乎的戳在門口做什么,還不趕快進來。”納蘭錦繡說了徐錦箬一句,見她還不動,就又道:“這是你的外甥,初次見面,你有沒有準備見面禮?”
徐錦箬剛從外面回來,衣衫還沒來得及換,身上自然是沒帶錢的。她見紀博衍年紀雖小,卻自有一股清貴之氣,知曉尋常東西他是看不上的。
“我剛知道你回來,哪有時間準備禮物。再者說,我要給的當然是好東西,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尋到的?你總得給我點時間準備。”
納蘭錦繡挑了挑眉毛,語氣說不上客氣:“兄長要去接我回來,雖然不至于大張旗鼓的,但是應該也不會一點都沒透露給你吧,我看你這明明就是不上心。”
徐錦箬嘟了嘟嘴,臉頰氣得鼓鼓的,神情也變得驕縱起來:“徐錦笙,你差不多點兒就行了啊。”
納蘭錦繡一絲笑模樣都沒有,說道:“你看看,我還沒說你什么呢,你這就又腦了。”
徐錦箬感覺她就是自己的克星,每次對上她,自己都得吃敗仗。她指了指納蘭錦繡,剛想要放幾句狠話,就看見紀博衍正看著她。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模樣生得這么好的孩子,眉清目秀,身上透著一股濃郁的書生氣。她猛然又想起了,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紀泓燁,可真的是驚才絕艷。
沒有人知道,就是那匆匆的一面,讓她心中升起了無限的向往。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那是她的姐夫,何況她又是那么敬重姐姐。
可不管她心里多清楚,最后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人。她之后遇見的每一個男子,都極不上他分毫,她真的是想忘記也做不到。
年紀越來越長,視野變得開闊,她總歸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多,想要的東西得不到也實屬正常,她還是希望姐姐和姐夫能夠夫妻和美。
納蘭錦繡見徐錦箬和紀博衍一大一小,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的,誰都沒說話。她拉過紀博衍,笑著說:“這是我兒子,我生的。”
徐錦箬嫌棄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就說一些無用的話,你兒子不是你生的,難不成還是抱來的?”
紀博衍從她們的對話中已經確定,眼前這個和母親有些相像的人,就是他的姨母。他沒想到她和母親是這樣相處的,表面上看起來不和睦,但其實應該是特別有愛的。
“母親,這是姨母嗎?”他仰頭看著納蘭錦繡,問道。
“是。”納蘭錦繡摸了摸他的頭,柔和地說:“過去見禮。”
紀博衍乖巧的走了過去,很是規矩的行了個禮:“見過姨母。”
徐錦箬看著紀博衍規矩的動作,心里是愈發的喜愛了,她笑著說:“免禮。”
納蘭錦繡在一旁看著,總覺得她是在故作正經。她到現在還能記起她當初的乖張模樣,半仰著臉頰,一副唯我獨尊的氣勢。
徐錦箬最怕她笑了,她知道自己當年淪落在外面,生活在最底層,見識小,沒有她懂得多也沒有她聰明。
所以每次,納蘭錦繡在她面前笑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可能被嘲笑了。這種別扭的情懷,即便是過了這么多年,還清晰的印在她的骨子里。
“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好笑的?”
納蘭錦繡看見徐錦箬滿臉慍怒,就知道她這是又多想了。她只好收斂起笑容,擺上一副特別柔和的樣子,用商量的語氣說:“是沒什么好笑的,不過我見到你心里開心,就忍不住想笑。”
徐錦箬從小就沒什么朋友,起初她對納蘭錦繡是有很深敵意的。但最后她不計前嫌,治好了她的病,又給她調養身體的方子。
這幾年她的雖然還是要比尋常人弱一些,但已經沒有病痛的折磨了,她心里其實是感激她的。
不過她知道人家并不需要她的感激,所以才沒有掛在嘴上說,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感謝。她知道自己這種親近其實是有些卑微的,可即便是卑微,她也心甘情愿。
納蘭錦繡沒回王府這幾年,她經常會想起她。想起她們相處的那段日子,雖然短暫,但真的已經是她人生中很珍貴的記憶了。
她深刻的想念著她,期盼著重逢的那一日,但是她從來沒有奢求過,納蘭錦繡會同樣想念她。
畢竟,納蘭錦繡的身份和她的差別很大,像她這樣的人,如果想要親近人家,別人都會當成是故意在攀附吧。
當聽納蘭錦繡說也想她的時候,她心里忽然就變得特別熨帖。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無非就是,你惦記的人也同樣在惦記著你。
“你若是真的想念我,為何這么多年都不回來看我,你明明知道我在王府里沒有朋友,我…”徐錦箬說著話眼眶就紅了,看起來很是委屈。
“我和你不一樣,我已經嫁人了,還有孩子需要照顧,自然不能說走就走。倒是你,既然想我,為何從不曾給我寫信,你明知道我和兄長一直有書信往來。”
徐錦箬撇了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兄長,他從來都覺得我是胡鬧的,即便是我想同他說正經事,他也不會上心去聽。
就像我開藥材行這事,他完全是覺得給我找點事做,讓我不要再糊里糊涂的混日子,更不要再給他添亂就行。
他哪里想過,其實我是真的想要把藥材行經營好,想要做點正經事。我也不想旁人總是說我一事無成,也不想總拖你們的后腿。”
納蘭錦繡從徐錦箬這些話中聽出來,她這幾年過得應該是不怎么順心。她曾經是副什么性子,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樣的她,的確是很難讓人喜歡,反倒是厭惡的居多。
就連自己當初不也是討厭她的嗎?她替她治病,一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二是因為她們確實是骨血親情;三是因為她秉承著師傅所教的,作為一個大夫,但凡是在自己能力之內的,一定不能見死不救。
也是在后來的相處過程中,她才發現徐錦箬本性不壞,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她怕別人同情自己,所以才讓自己看起來很銳利,想要在別人還沒傷害她的時候,就已經讓人畏懼,不敢來冒犯她。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紙老虎,看著兇悍,但是風一吹就散。而她之所以會這樣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年少的時候吃過苦,環境不好,她內心的自卑在作祟。
說到底她也是個可憐人。正是因為心里有了這樣的想法,她才會處處包容于她。但是讓她出乎預料的是,徐錦箬會因此對她生出強烈的依賴感。她當然是珍惜的,心里對徐錦箬的憐惜之情也就愈勝。
“你、我還有兄長,我們三個是骨肉至親,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當面說出來,沒必要藏著掖著。兄長肯定是疼愛你的,只不過他是個大男人,心粗得很,有時候不知道該怎么表達。”
徐錦箬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你怎么就不肯承認,兄長就是偏愛你。”
納蘭錦繡嘆息:“長兄如父,他對我們都是一樣的。他不是偏愛我,只不過是因為我這些年過得苦,他想多對我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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