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慢著些,沒看到我都跟不上了么!”
九公主的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身邊的人聽清楚了。她的語氣帶著脅迫和威逼,讓人聽了就感覺十分不舒服。
紀泓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走的太快了,九公主是有些狼狽的。本來還心懷歉意,一聽她出口的話,他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步子愈發快了。
九公主感覺到他的不善意,頓時怒不可遏,她剛要把紅綢子扔了,就被身旁摻著她的喜婆制止了,喜婆小聲說:“公主忍耐一下罷。”
九公主只能壓下心頭的怒火,想著紀泓煊這個草莽之人,竟然敢冒犯她。等到一會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她非要用鞭子伺候他一通不可。
兩人各懷心思的拜了天地,九公主便被送去了新房。這是她第二次來紀家,感覺已經截然不同。她在想,懷瑾哥哥大概也在外面,不曉得一會兒能不能見到。
頭上戴著的鳳冠十分厚重,壓得她脖子都疼了。眼前被蓋頭遮著,她什么都看不到,更加心煩意亂,脾氣上來了,一把扯下了紅蓋頭。
“公主不可!”旁邊的喜婆知道九公主任性,卻沒想到這般沒規矩。她伺候過不少宮里的主子出嫁,還是第一次有人自己掀了蓋頭。
九公主不以為然:“我都等了他那么長時間,他都沒過來,想必是把我給忘了,這東西蓋在頭上悶都悶死了。”
“新娘子自己掀蓋頭,這是不吉利的。”
“我又不信這個,嬤嬤莫要在我面前說。”
九公主話音剛落,紀泓煊已經推門進來。他身后還跟著一幫人,有端著玉如意的,有端著紅棗花生一類的,還有端著合巹酒的。
眾人看著掀了蓋頭的新娘子目瞪口呆,有個年紀長的婦人,低聲說:“公主,還請把蓋頭蓋上。”
九公主將那人的話置之不理,她只看著紀泓煊,本來一肚子要指責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她發覺這人長得還怪好看的,甚至隱約能看到懷瑾哥哥的影子。只不過他的眉毛更為粗重,下頜較寬,看起來沒有那么濃的書卷氣,而是多了幾分英氣。
“既然公主自己都能把蓋頭掀了,那想必這合巹酒也不必喝了。”紀泓煊揮手示意人退下。
今天紀家安排過來的人,都是經驗豐富的,他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一時愣住了。
紀泓煊心情不怎么好,一則是這門親事本就不是他愿意的。二則是從進宮迎親,到拜堂,再到現在,九公主處處刁難,把他最后一絲耐心也耗盡了。
本以為不喜歡的兩個人,也可以相安無事。他們只要在人前做足面子,人后自然是誰也妨礙不著誰。可現在這種情景都不行,九公主想鬧,那他就陪著她鬧!
“我讓你們都出去,你們是聽不懂嗎?”
紀泓煊聲音冷了幾分,這幾年他在戰場上殺伐果斷,說話已經十分有氣勢。眾人明知道于理不合,卻也不敢違逆他,相繼著都退了出去。
九公主這輩子只是害怕一個人,那就是永隆帝。對于紀泓煊,她只覺得是個在戰場上廝殺的莽夫,有勇無謀那種,根本不足為懼。
聽到他剛剛那句話,九公主依然覺得不足為奇。那些人怕他,是因為他是主子。而對于她來說,她是君,他是臣,她才不怕他。
紀泓煊走到九公主對面,就那么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九公主從來沒被人這樣盯過,身邊伺候她的宮女們,素來不敢用正眼看她。
她有些不習慣,甚至感覺一陣的毛骨悚然。可她骨子里是倔強的,怎么都不肯認輸,于是就厲聲道:“你盯著本宮做什么?”
九公主其實不習慣用本宮來稱呼自己,這時候偏要這樣說,主要也是為了唬人。不然紀泓煊人高馬大的往她面前一站,他可不是占盡了先機嗎?
“你可知錯?”紀泓煊眼睛瞇了瞇,九公主的盛氣凌人讓他很不舒服。
“本宮沒錯。”
“大婚之日你自己掀了蓋頭,這還不是犯錯?”
九公主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她深呼吸幾次,最終說道:“即便本宮有錯,自然有父皇母后訓斥,由不得你來指責。”
紀泓煊被她給氣笑了。要說這九公主年紀也不小了,可這說話的方式,怎么看都還像是小孩子。確切的說是紙老虎,表面看著兇悍,實際上一捅就破。
她是公主,嬌慣一些無妨,任性也無妨,但是絕對不能觸碰到他的底線,比如今天當眾讓他難堪。他是個庶出的身份,從小就見慣了世態炎涼,最容不得別人作賤他。
“你對著你夫君如此說話,不僅僅是不敬,而且是犯了七出之條。”紀泓煊說到這里俯下了身子,對著九公主微微一笑:“你是公主,不會沒讀過女誡和女德吧?”
笑話!她乃是當朝的九公主,是皇后所生,身份自然尊貴。那些個教席嬤嬤,哪個敢教她?
雖然父皇是讓教習們嚴厲一些,但教習們不敢在她面前端架子。怎么教、怎么學還是得她說了算,所以,女子的那些規矩,她自然是學了個一知半解。
她對七出之條這個詞很是熟悉,隱約好像是在書中見過,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卻是不得而知了。
紀泓煊見她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像是沒懂他剛才的意思。他好看的眉毛蹙了起來,語氣也夾雜了些不耐煩:“你不會真不知道,我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吧?”
九公主當然不能承認,就硬著頭皮說:“本宮不管那些烏七八糟的規矩,那些規矩管得了尋常女子,卻管不了我。”
“公主是想說你不是女子?”
“你不要故作玩笑,本宮說的是本宮不是尋常女子。”
“我倒是沒看出公主有什么不同。”紀泓煊說完又覺得后悔,就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笑著說:“剛剛說錯了話,公主自然是不同的。”
九公主坐姿筆直,大紅的嫁衣在床榻上鋪展開,看起來很是端莊艷麗。她覺得紀泓煊還算好相處,起碼沒有故意為難。
誰知他接下來的話,就把她對他的好印象完全打散了。他冷著嗓子說:“尋常女子不會如此任性妄為,當然也不敢。”
“本宮還輪不到你指責。”
紀泓煊站直身子,依然維持著剛才居高臨下的態度,說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宮里又是怎么作威作福的。你既然嫁給了我,就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尊重你,但你必須也要尊重我。”
九公主一聽他這話就怒了,她從床上下來,與他面對面站著,驕縱的說:“你最好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紀家庶出的孩子,又是北疆蠻荒之地出來的莽夫,你怎么配做我的丈夫?”
紀泓煊沒想到她是這么不講道理的,他咬牙切齒的說:“你是說我不配?”
他眼睛里的光很危險,就像是一頭處在崩潰邊緣的野獸。九公主隱約覺得自己不能再說錯話,不然一定會激怒他的。
可惜,她前半生過的順風順水,素來是說一不二,所以并不知道要示弱。聽了紀泓煊的話,依然是仰著頭,驕傲地說:“說的就是你!你最好對我態度恭敬一點,不然我就讓我父皇砍了你的頭。”
“你是盼著我死么?”
九公主在心里暗道:“你若是死了就好了,我還不用嫁給你了呢。”
紀泓煊的耐心已經被她磨盡,他現在怎么看眼前這張明艷的臉,怎么感覺討厭:“我在問你話!”
紀泓煊的聲音有些大,九公主先是被他吼得一愣,隨后想起來反擊:“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問我我就得回答嗎。我告訴你,本宮拒絕回答,甚至完全可以當做沒聽到。”
“我看你是沒弄清楚自己的處境。”紀泓煊忍著想要把眼前人掐死的沖動,緩步走到了桌邊坐下。他左手半握成拳,在桌面上輕輕敲著,似乎是在想事情。
九公主本來已經做好了打算,那就是和他做名義上的夫妻。現在屋里就他們兩個,正是談判的好時候。
她先把頭上的純金鳳冠摘了下來,然后又簡單的梳理了一下頭發,最后才坐在紀泓煊對面,自己倒了杯冷茶喝。
紀泓煊知曉她應該是有話要同他說,就耐著性子等著。果然,不一會兒后九公主開口了:“我母后甚是疼愛我,只要是我開口求的,母后從來都不拒絕。”
紀泓煊就像是沒聽見她說話一樣,連個眼神都吝嗇于給她。
九公主見他不理自己也不惱,自顧自地說:“你只要不強迫我,并且對我好一點,我就能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呵!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
“你不說,本宮怎么知道?”
“我想要你離我遠一點,想要擺脫這門婚事,我想問,公主你能做到嗎?”
九公主面上露了尷尬的神色,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紀泓煊冷眼看著她:“我們所求的都一樣,所以,我希望以后我們不要互相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