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博衍滿臉不解:“母親說的是太極么?”
納蘭錦繡笑了一下:“有很多拳法都是用來修身養性的,你年紀小,父親又注重你的功課,練一些讓人輕松的不好嗎?”
紀博衍側頭:“府里倒是有練太極的師傅,不過…”
“嗯?”
“不過他打不過練洪拳的師傅。”
小孩子總是崇拜強者,府中的哪個武士功夫好,他便認定哪種武功最強。說到底,畢竟是年紀小,見識的也少。
“所以你就認為洪拳要高于太極拳?”
紀博衍點頭:“父親告訴我,全不僅可以強身健體,將來還可以保護自己和家人。”
紀博衍的話沒說完,但納蘭錦繡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他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這是個強者生存的年代。他想讓自己變強,想保護可以保護的人。
不過是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卻能有這種想法,這讓納蘭錦繡倍感驕傲。她隱隱覺得這孩子還真是像他父親,她這么大的時候,哪里能考慮到這些?
“我也練過拳法,我不是太極,而是平輕。”
平輕拳是南楚流行的拳法,據說創始人是一名修道的女子。此拳法勝在輕便靈巧,變化多端,女子習此拳的最多。
“平輕拳?”紀博衍重復了一遍名字,然后說:“我沒聽說過。”
寧雁綺在一旁笑了笑:“平輕拳女子習的多,咱們府里的武師都是男子,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納蘭錦繡剛剛就已經看到她了,只不過她并沒主動和她說話。身份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要端著的。
“既然是女子的拳法,那我還是不學了。”紀博衍小小年紀,已經把男女分得很清楚。他是個男子漢,自然不能練女子的那些東西。
納蘭錦繡笑著搖了搖頭:“平輕拳是女子所創,但拳法只有適不適合之說,哪里會分男女?”
紀博衍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就又說:“那平輕拳厲害么?”
納蘭錦繡怎么看他怎么喜歡,笑著說:“你自己來試試。”
“和誰?”
“我。”納蘭錦繡練平輕拳也不過半載,但因為當時身邊有穆離指點,所以進步特別快,一般的武師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紀博衍眼睛瞪了一下,和母親打拳,這似乎超出了他對禮教認可的范圍。而且,看起來這么端莊柔弱的女子,真的會打拳嗎?
他,深表懷疑。
納蘭錦繡今日穿的衣裙樣式簡單,一點都不繁復拖沓,打拳自然沒影響。不過就是顧及著新婚的身份,她戴了兩只玉鐲,會有些不順暢。
這時寧雁綺緩步走上前,笑著說:“我也學過一些拳腳功夫,不如我同夫人給小少爺演示一遍吧。”
納蘭錦繡點頭,笑得愈發溫和:“好。”
紀博衍還不太能看出她們之間的暗流涌動,但如意在一旁卻是感覺到了。她暗暗為納蘭錦繡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寧雁綺的武功可是挺厲害的,不然也不可能從皇后娘娘的算計中逃脫。
寧雁綺的著裝也很利落,她沒帶首飾的習慣,所以就省去了換衣服這個環節。納蘭錦繡依然笑著,又是端莊又是柔和。
寧雁綺的身手確實很好,她練習的是近身格斗,同離戈練習的一樣。若單從實力來講,她似乎要更勝一籌。
但納蘭錦繡的平輕拳,是經過穆離改良的,可不僅僅是拳法那么簡單。穆離一直擔心她身份敏感,處處都有危險,總希望她能有自保的能力。
他指點納蘭錦繡的功夫,都是按照她的體能和反應精心設計的。平輕拳本來就勝在靈活,納蘭錦繡身子瘦弱反應快,人又聰明,這普通的平輕拳到了她手里,倒變得十分刁鉆了。
寧雁綺本以為這個嬌滴滴的異國公主,即便是會武功也只不過是些花架子。沒想到竟是個狠角色,一時大意吃了虧。
最后一下,紀博衍和如意只覺得,納蘭錦繡握著寧雁綺的手腕,一拉一扯,竟是讓寧雁綺接連退了幾步,晃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形。
寧雁綺自己卻有感觸,納蘭錦繡這一式,可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她感覺虎口發麻,連帶著整條手臂幾乎都失去了知覺。
她知道納蘭錦繡是顧著她的面子,并沒對她下狠手,不然她可比現在難看多了。不過,她覺得自己這次輸了也實屬偶然,納蘭錦繡完全是仗著拳法詭異刁鉆,讓人防不勝防。
她們若是可以多交手幾次,讓她摸出來規律,那勝負就未可知了。她緩緩活動著手腕,說道:“夫人好身手。”
納蘭錦繡正從如意手中,把褪下的玉鐲重新接過來戴在手上,聞言笑了笑:“多謝夸贊。”
紀博衍在一旁看著,屬實被平輕拳的靈活震懾了。他半仰著臉頰對納蘭錦繡說:“平輕拳很靈活,母親出招又快,看起來賞心悅目。”
納蘭錦繡聽他這么說,自然是高興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問道:“那你想不想學?”
“母親可以教我嗎?”
“當然。”
紀博衍現在是有點崇拜納蘭錦繡了,他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那您可以教我醫術嗎?我覺得母親的針灸術很精湛,我想學。”
納蘭錦繡一直知道自己的醫術高明,但是也從來沒有因此驕傲過。因為擁有的時間久了,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但這一刻卻覺得特別自豪,因為她足夠優秀,才能有和兒子親近的機會。
這時候,即便紀博衍說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她大概也不會拒絕。正想說好的時候,身后就傳來一道清淡的聲音:“見了好的技藝就想學,可想不過自己能不能學好?”
紀博衍一聽這個聲音頓時變得很乖,他垂首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叫了聲父親。
納蘭錦繡見紀泓燁還穿著一品大元的官服,就知道他這是剛回來。她緩緩往后退了幾步,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紀泓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只走到紀博衍跟前,神情平靜嚴肅:“藝再精,不再多。”
紀博衍知道父親這是嫌他貪多,他低下頭,十分聽話的回復:“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寧雁綺笑了笑,沖紀泓燁行了個禮:“三爺,您今日怎的回來這么早?”
這話問得可是夠親密了。納蘭錦繡聽了就不舒服,但面上卻什么都沒表現出來,只對如意道:“我有些乏了,咱們回去吧!”
如意都覺得氣氛不對。這寧姑娘也真是的,平時看起來端莊守禮,怎么偏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親密話。這不是讓夫人和三爺,隔閡生得更嚴重么?
紀泓燁神態依然是淡淡的,沖寧雁綺微微頷首,就算作是回應了。見納蘭錦繡同如意說話,也順著問:“小廚房今日做了什么?”
如意見三爺主動示好了,趕緊回復:“做了酸湯魚,澆汁丸子,鴿子湯,還有夫人平時喜歡的小青菜。”
紀泓燁也沒說滿意還是不滿意,只說道:“夫人舟車勞頓生了內火,要少吃辛辣的東西。”
如意想酸湯魚里確實是放了辣椒的,就趕緊點頭:“奴婢回去就告訴小廚房。”
“夫人胃口不好,以后多做素湯,放些黨參和紅棗枸杞。”
這些話明明可以回到他們自己的院子去說,可他偏偏選在了這個時候,很明顯是故意說給寧雁綺聽的。
納蘭錦繡沉默,三哥果然什么都知道。但是有一點她想不通,既然三哥知道寧雁綺的心思,為何不把她打發出去?
以她對三哥的了解,他最是個害怕麻煩的,不可能會任她留在府中生事。除非,除非三哥對她有情,正處于戀人未滿的階段。
納蘭錦繡瞥了紀泓燁一眼,見他正在看她,而且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眼神本就銳利,這樣看人的時候讓人會感到莫名的壓力。
她錯開眼睛,去看紀博衍。見小家伙正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他父親,顯然也是發現了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
納蘭錦繡心里不暢快,但也不好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更何況她也沒有爭風吃醋的權利。她對紀博衍笑了一下,柔聲說:“該用午膳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吃?”
紀博衍搖頭:“寧姨讓廚房給我做了牛肉,我明日再同母親一起吃。”
自己的孩子明顯向著別人,納蘭錦繡不吃醋就奇怪了。再者說,她本來就不是大度的人,她的東西若是向著別人了,她自然就不要了。
可孩子和其他東西又不一樣,她這輩子很可能就只有這一個了。若是給了旁人,那怎么能對得起她從懷孕到生產,經歷的痛苦和危險。
紀泓燁覺得納蘭錦繡看起來有些委屈,就轉身對紀博衍說:“我今日剛好有空,順便看看你功課做的怎么樣,跟我去瑾園。”
紀博衍一向最聽他父親的話,只能對寧雁綺說:“寧姨,父親要查問功課,牛肉我就先不吃了。”
寧雁綺沒有絲毫被冷落的尷尬,反而笑意盈盈的說:“無事,你下次想吃了,再讓廚房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