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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知道自己一定還在幻境里,他去找自己的佩劍,發現掛在床頭上的劍是他從沒見過的。
他壓下心頭的古怪,想著有總比沒有好,就動手去拿劍。結果更是讓他吃驚,因為他的手竟然穿過了那把劍,仿佛他自己就是一團空氣,與這個世界的東西格格不入。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幾個侍女簇擁著一個小男孩走來。那個小男孩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生得白凈斯文,很有幾分好看。
“王子,您要沐浴嗎?”一個穿水綠色衫子的侍女問道。
小男孩搖了搖頭,揮手示意她們下去。侍女們得了命令出門去了,小男孩卻坐到書桌前看書。穆離看見那書卷的名字叫做《妙法蓮華經》。
“尤夏,不是讓你休息嗎?怎么又在溫書?”一道柔和的女聲傳來,一個穿著素紗的女子進來。她容貌生得極為柔和,眉間一點朱砂,看起來就很是善良溫柔。
“孩兒見過母后。”小男孩起身行了個禮。
女子柔和的笑了笑,過去拿起他的書卷,無奈低嘆:“尤夏,母后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你是王子,將來會是于滇國的王,你不能看這些東西。”
“母后,我們本就是佛國,這又是正經的經文,孩兒為何不能看?”
女子的笑容依然柔和,語氣中也沒有半分責怪。他摸著小男孩的頭,柔聲細語的同他說:“我們雖然是佛國,但講經之人都是得道高僧,你又不出家,看這些做什么。”
“可父王說只有心中有佛,才能做好一國之君,才能善待百姓。”
“你認為佛是什么?”
“孩兒不懂,所以才要多看經文。”
“那母后告訴你,佛并不是經文中所說的佛,也不是世人眼中的得道高僧。”
小男孩不解地看著母親,一雙眼睛烏幽幽的,看起來十分純真。他母親看了也十分喜歡,低頭在他額頭上印了個吻。
然后緩聲說道:“佛其實就是善意,即便你不看佛經,也沒有遵守佛家的清規戒律,但只要你待人待事善良,那你就是佛。”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總結道:“母后的意思就是讓我多多行善,這樣即使不看佛經,將來也會是個好皇帝。”
“是這樣。”
小男孩兒把母親的話記在了心里,對待任何人都心懷善意。他的父王和母后同樣的愛民如子,于滇國一直安寧平和。
可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有很多人騎著高頭大馬闖了進來。他們手上拿著鋒利的兵器,見人就殺,一路闖進了皇宮。
小男孩被人藏了起來,他看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將軍,逼問父王和母后星月寶藏的下落。因為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她舉劍殺了王后,最后又殺了國王。
小男孩想要沖出去,卻被身邊的人狠狠的拉住。他身邊的也是個小男孩,年紀比他大不了兩歲,卻天生異瞳,看起來十分妖冶。
“你不能出去,沒看到他們見人就殺嗎,出去也只是個死。”
小男孩滿面淚水,他說不出話來,但是心里卻在咆哮,外面的是他的父王和母后,他怎么可能做到無動于衷。
“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只要能提供星月寶藏線索的人就可以活命,至于不知道的,殺無赦。”
紅衣女將軍的容貌生得極為嬌艷,說話的聲音卻很冷,聽起來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尤其是她的一雙眼,如寒星一般,散發著凜冽的光,讓人望而生畏。
穆離就像一個局外人,看著這座城池里發生的事。那么多無辜的人被殺死,僧侶們連經都不許念。這個崇尚善意的國家,被侵略者的鐵蹄肆意踐踏,留下的是尸橫遍野。
總有一些人是怕死的,他們說出了星月寶藏的位置。并且替是那個紅衣女將軍,找到了打開寶藏的鑰匙——星印和月印。
紅衣女將軍拿著那兩塊東西,笑的張狂肆意。她笑成那樣應該是極為歡暢的,可她的眼睛里依然是寒光閃爍,有一絲笑意。
她最終還是沒有履行承諾,那些給她提供星月寶藏線索的人,最后都被殺了。她不止殺了于滇國的人,甚至連自己的人都殺。
那日跟她一起進了星月寶藏的人,就只有一個活下來了。那個人就是她的心腹叫邊章楊,替她保留了星印。
他們約定好,在她需要這個寶藏的時候就會讓人來找邊章楊,到時候就由他,或是他的后人去打開星月寶藏。
在紅衣女將軍帶人撤出于滇國的時候,穆離才終于看清楚,那女將軍的戰袍上刻著“連冰”二字。
曲連冰,清和公主…
穆離再仔細看她,發現雖然這是很多年前,但曲連冰的五官卻沒怎么變化。這人確實就是公主府病入膏肓的清和公主。
都說她是個將相之才,早年是很有名的將軍,后來掌管畫皮也是風生水起。在南楚,在全天下,幾乎就沒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又有誰知道,她可以為了一個寶藏,屠了一個國家。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名垂青史?有什么資格受人敬仰?
一向最是冷清的穆離,這時也看不了她的做法。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要上去阻止她,或者是一劍殺了她。
心里這種想法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他打消了。他想到了納蘭錦繡,曲連冰再兇殘,再是作惡多端,也終究是她的母親。他不舍得她難過,自然就不能傷害曲連冰。
曲連冰帶著人離開了于滇國,原本生機勃勃的城池已經變成了死城。整個于滇活下來的就只有兩個人,就是那兩個小男孩。
在確定他們確實走了以后,異瞳少年才把小男孩拉出來。他們藏身的地方是密道,那里面雖然有吃的,但空氣稀薄,又見不得光,兩個孩子出來的時候十分狼狽。
小男孩兒看著周圍死沉沉的一切,似乎還不太能確定發生了什么。他拉住異瞳少年說:“米信,你告訴我,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
米信看起來也很難過,只不過沒有哭。他把小男孩緊緊抱住,似乎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說:“水尤夏,你要記住你是于滇國的王子,將來還要做國王。”
水尤夏動手想推開他,但是兩人力氣懸殊,最終只能不了了之。他哭得很傷心,聲音也很可憐:“人都死光了,哪里還有于滇國?”
“沒有,于滇國的人沒有死絕,有你還有我。”米信的態度很堅定。
水尤夏卻怎么也無法接受事實,他哭了很久,眼淚最后都流干了。他說:“我要去找那個紅衣服的女人,我要殺了她,我要替所有人報仇。”
米信依然是將他抱在胸前,啞聲說:“我們一定會報仇,但不是現在。”
“那我們要等到什么時候,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有能力殺了她?”
“等我們長大,等我們變強。”
米信說了這句話之后,就開始對水尤夏施咒。穆離隱隱聽到移魂術幾個字,然后水尤夏就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逃荒的路上,然后被人帶去了鎮北王府。
與此同時,米信幾經輾轉到了北燕。他拜到了北燕大司命的門下,因為聰慧最終成了北燕的少司命,在北燕王廷中,地位僅次于大司命。
穆離感覺頭特別疼,原來他的名字是水尤夏。重新經歷了這段往事之后,他重新記起了一切,他的父王母后,他最崇敬的老師,心懷善意的百姓…
他們從來沒有害過人,總是要教導人們向善,結果卻被人屠戮。他忽然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們,竟然連尸骨都未替他們收。
他的胸口處泛起疼意,這種疼緣自于悔,更緣自于他的恨。他恨自己忘了一切,恨曲連冰在殺了那么多人之后,依然過著那么安逸的生活,恨自己怎么吃了那么久…
這種疼痛讓他很快從幻境中醒來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確實是回來了。他躺在榻上,榻邊坐著米信,他閉著眼睛,那模樣看起來像是在打坐。
穆離還在剛才的情緒中沒出來,他呆呆地看著床幔,竟是半天都沒動一下。
米信睜開眼睛,看著他呆滯的模樣,低聲道:“我本來是希望你能慢慢想起過去,然后接受這個事實。可你這小子竟然對我下殺手,你也知道我修的是幻術,論起真刀真槍來,哪里是你的對手。我這么多也是被逼無奈的,你可不能因此怪上我。”
穆離沉默。他心里很復雜,于滇國雖然是小時候的記憶,但畢竟是他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況且,他的父王母后也是死在曲連冰手上,這樣的仇,他怎么可能不報?他下意識的去拿劍,把劍握在手中的時候最踏實。
曲連冰,當初你欠我于滇國的,今日我就向你討回來。
米信見他眼中的殺氣,就知道他現在控制不住自己。仇是一定要報的,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具體怎么處置曲連冰,已經在他的盤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