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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內心十分強大的人,心中的失落也只有一瞬。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一天早晚都會來的。只不過他想送她一樣東西,就當是嘗她這些時日的照顧。
他按照記憶里的路,向左轉,走一十四步,再向右轉,便到了書柜跟前。他從上面的多寶格中取出一把七弦古琴,用手輕輕撫摸著琴身,淡聲道:“這琴送你。”
納蘭錦繡琴藝雖然不是頂好的,但她十分懂琴。不管是任何琴,只要是讓她看一眼,她便知道是什么材質做的,值不值錢,是不是千金難買。
他手里那把琴無疑是一把材質絕佳的好琴,她一直都知道,他琴藝過人,也是個愛琴之人。
“這琴確實是把好琴,只不過落在我的手上怕是辱沒了它,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紀泓燁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我不挑琴,只要能彈出聲音的就可以。”
納蘭錦繡想想也是,也就只有像她這一種彈得不好的人,才會要求有一把好琴。像三哥這種技藝絕佳的,就是再差的琴也能奏出天籟之音。
“都說君子不奪人所好,這畢竟是把好琴,而你又是愛琴之人,還是留在你身邊最妥當。”納蘭錦繡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看著紀泓燁清俊的眉眼有些出神。
他們如今因為一把好琴還要推來推去,一個想送,一個卻不想收。按照以前的關系來說,這琴在誰手里又有什么不同。夫妻一體,總歸都是他們的東西。
“你為我針灸這么久,也沒有什么好答謝你的,你就不要再推辭了。”紀泓燁已經緩步走到她跟前。他的步子很慢,但盲人該有的試探狼狽之感,他一點都沒有。
“只是我心甘情愿的。”
納蘭錦繡心里想的是,他如今這么說,無非就是想和她撇清關系。其實,她只是想給他治好眼睛,并沒有想用這個機會來接近他,也不想用詞來達成什么目的。
紀泓燁生了顆七巧玲瓏心,聽她說話的語氣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嘆息一聲,緩緩道:“在北疆的時候,我見過你用古琴控制那些人的時候,傷了手指。”
納蘭錦繡一愣,他說這話的意思難道是,她之前那個琴弦傷手,所以才要重新送她一把?
這么想著心里就有些感動,甚至想起了一絲希望之火。即便找不到蒲邵子,即便解不了碧落黃泉,也許三哥依然會喜歡上她,也許他們依然能重新開始。
“這琴是一把古琴,琴弦十分柔和,即便是不用潤琴也很難傷到手,你以后用它總歸會方便一些。”
納蘭錦繡現在在看這把琴,心情就變得不一樣了。她伸手接過琴,放在桌案上,隨手一撥,泠泠幾聲傳來。音色十分清澈干凈,聽起來很是動人。
“我可真是一把好琴。”她愛惜的撫摸著琴深,發現上面還刻著一句詩文: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讓她想到了三哥當初送她的那串腳鏈,如今依然好好的戴在她的左腳踝上。他當初說那是用最長命的魚骨所致,就是希望他們的感情能夠長長久久。
她的手輕輕撫摸過上面一個一個小字,低聲問:“這琴可有名字?”
“相思子。”紀泓燁淡聲道:“這本是百年前南楚的一位帝師,為他的妻子親手所制。據說那女子是個好琴之人,可惜這琴制好之后,那女子便因病去世。
那位帝師和他夫人情誼深厚,自她死后并未續弦。空閑時候便撫琴奏樂,彈的都是他夫人生前喜歡曲子。并在這古琴上刻了詩,取了相思子之名。”
納蘭錦繡記得,他對這種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從來不感興趣,不知今天怎么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她懷里抱著古琴,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能胡思亂想。
“我是個薄情之人,沒真心喜愛的女子,也沒想托付終身之人。倒是你,風華正茂,性情也好,想必以后能覓得良人。”
紀泓燁雖然薄情,但是也絕對能感覺出她對他的情意。所以這個時候,他希望她能迷途知返,不要再對他抱有幻想。
畢竟,他的未來已經注定了,而她似乎也是。他們是完全對立的兩個人,應該有更多的牽扯。
這段時間,也是他太過放任自己,因為和她相處起來甚是舒服,就任其自由發展了。平白生出牽扯,將來做決斷的時候會困難。
即便他對自己有信心,在天下蒼生面前,任何感情都會變得微不足道。但想必午夜夢回之時,心中還是會覺得對不起她。
納蘭錦繡又怎么會不知道他的用意?他說她能覓得良人,只是希望她能死心。她不纏著他,他自然也不會主動上門,他們就應該維持著這種疏離的關系。
“那就多謝了。”納蘭錦繡把琴抱在懷里,出門。
這時候正是太陽將要落山,只要微微抬起頭,眼睛就和太陽光撞了個正著。這時候的光并不是很刺眼,可她還是覺得眼睛疼。
她對著太陽閉了眼睛,然后又緩緩睜開,奇怪的是她眼睛里一滴眼淚都沒有。她剛剛還以為她一定會哭,因為自己所求之事,終究只能變成夢幻泡影。
可為什么沒有哭呢?是因為哭不出來了吧!她的情緒和感情已經被磨的差不多了,雖然有一點疼,但是卻已經不會再為此流淚。
穆離見她呆呆的看著夕陽,像是在走神,就伸手接過她懷里的琴,低聲道:“不要一直對著那邊,小心恍花了眼。”
納蘭錦繡點頭,毫不猶豫的往外走。她覺得自己以后都不會來了,等到師傅來了之后,讓他三哥給看診吧。剛剛的那些話,她再也不想聽到第二次。
她沒有想到,她是不能來紀家了,只不過卻不是自愿的。一直知道眾人都想搶奪驚云令,一次次失敗之后肯定會牽怒于她。但她沒想到事情來的會這么快,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完全不留余地。
她不過是像往常一樣給十三皇子上完課,但十三皇子的生母唐貴人,卻一口咬定她偷了圣上給十三皇子的東西。
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卻被眾人當成是真的,進而還說她是北疆之人,在金陵城待這么久,就是為了給北疆傳遞消息。
都是些后宮婦人之言,她本來也不在意。但因為關系到北疆,一下子就變得敏感了。她當日便被扣在宮中,次日被帶到早朝之上。
那么多的官員對她口誅筆伐,罪名羅列成山。納蘭錦繡看著他們一個個唾沫橫飛、義憤填膺的樣子,竟只覺得諷刺好笑。
大寧的朝廷原來已經腐.敗不堪到這種程度。這些所謂的朝廷重臣,一個個都只會趨炎附勢,看圣上的臉色行事。
他們如今對她的這些指責,就是再從圣上跟前討好。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的這些事,和他們身份到底相不相當,會不會因此掉面子。
當然這些事情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能宣之于口。但是對于他們的指控,她卻沒有一直選擇忍受。尤其是當她聽說:
“圣上寬厚,待名樂侯禮遇有加,可他竟然包藏禍心,實在是不能放過。”
“鎮北王府有不臣之心,這么多年來一直野心勃勃。玄甲軍日益壯大,玄甲騎兵在北方一帶更是讓人聞風喪膽,我們不得不防。”
“名樂侯白錦是徐懷予的義子,把他羈押起來,用他的命來和徐錦策談判,讓他交出北疆,交出玄甲軍。這是為了保住我大寧國土完整,必須要做的事。”
“鎮北王府辜負皇恩,一定要嚴懲不待!”
“名樂侯以后還住什么侯府,吃什么朝廷俸祿,現在就把他關入刑部大牢。”
納蘭錦繡看著龍椅上所坐之人沉默的態度,還有什么是她不明白的。她緩緩站起來,很想要看清楚這些人的臉,他們要她跪,她就是要挺直腰板來跟他們講話。
“鎮北王府如果有不臣之心,那就不會落得今日之下場!”她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
滿朝文武指責的聲音頓時停下來,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站起來的少年。他一身月白衣衫,雖然已經被關了整整一夜,看起來卻依然不見絲毫狼狽。
因為覺得他膽大包天,在圣上面前竟然敢不跪了。這可真是從沒發生過的情況,驚詫到讓他們一時竟忘了反應。
“鎮北王一心都是為大寧守護北疆,如果他真有私心的話,北疆燕和大寧這么多年能如此安定嗎?北燕人一次次發動戰亂,大寧何時派兵支援過?又有哪一次的北燕之戰是影響到大寧穩固的?不是北燕人不夠強,是玄甲軍在北疆扼制住了他們。”
“豎子大膽,還不趕快跪下,在圣上面前有你說話的份!”一須發潔白的文臣大聲呵斥,看起來被氣的不輕。
“讓他說。”龍椅上的永隆帝神色未變,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納蘭錦繡,似乎在好奇,她接下來會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