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本來是打算,次日就去鎮北王府拜訪的。但是卻沒想到,北燕部落率大軍,在邊疆接連占了兩個城。而且這一次,他們沒有像往常那樣搶了東西,占了地盤就算了,而是開始大肆殺戮。
被北燕人占領的那兩個城池,據說是沒有活口。只有在戰爭發生之前,就在外面辦事的人才僥幸逃過一劫。
因為沒有活口,也沒有人出來。所以周圍城池哨兵們傳回來的消息,也不一定就完全屬實。但怕是也八九不離十了。
血腥的殺戮使整個北疆都彌漫在恐怖的氛圍當中,街頭巷尾不少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北疆和北燕雖然時常打仗,但是因為接壤,有不少百姓偷偷通婚來往的,所以還算親密。
像這么血腥殘忍的事,似乎還是第一次發生。鎮北王大怒,帶了徐錦策一起去退敵了。
北疆的百姓一向很信任玄甲軍,總以為王爺和世子親自出征,不日就會凱旋歸來。誰知道這一次北燕人竟是有備而來。
他們沒有像往常那樣隨便占了兩個城,搶了物資以后就走,而是一路直逼赤陽城。而且看他們凌厲的攻勢,絲毫不給自己留回頭路,后面的糧草軍需應該是十分充足的。
徐錦策已經猜出來一定是有人在煽風點火,并且資助了北燕。不然以北燕的先天條件,怎么可能應付得起這場戰爭?
戰爭進行的如火如荼,雙方一直僵持不下。那兩座城雖然遲遲沒有攻下來,但是玄甲軍也擋住了北燕人的攻勢。雙方呈現了焦灼的狀態。
每天都在打仗,每天都有人流血犧牲。納蘭錦繡雖然身在赤陽城,但是心卻早已經飛到邊關去了。尤其是她聽說邊關那邊急需大夫的時候,就打算要過去。
玄甲軍已經貼出了告示,招一些民間的大夫做軍醫。一些覺悟較高的,知道現在是危急存亡的時刻,應該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所以報名去了。
但這種人畢竟是少數。多數人一聽到北燕人兇殘,在邊關大肆殺戮的消息之后,就想盡量離戰爭遠一些,所以怎么都不肯去。即便是要給豐厚的報酬,他們依然不為所動。
其實,這也沒什么不能理解的,掙再多的錢也得有命花才是。也許納蘭錦繡作為一個女子,不應該考慮這些和戰爭有關的事。
但是現在在邊關退敵的人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和她毫無關系的,那里是她的父兄,所以她不能袖手旁觀。
穆離知曉她的想法之后,并沒有阻攔。只是收拾自己的行囊,準備同她一起去。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護北疆安全。在危險來臨的時候,他考慮的永遠不是自己。
雖然他本意也是不想讓郡主去冒險,但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而且若郡主真的能冷眼旁觀,那他大概當初就不會動心了。他喜歡的郡主,不就是因為她的心地足夠純善嗎?
兩人以軍醫之名跟著軍隊去了邊關。到了邊關之后,納蘭錦繡也終于意識到,真正的戰爭有多么血腥殘酷。
她一直待在軍帳中,救治著被抬回來的傷兵。看著他們一個個痛苦,甚至有的不是缺手就是缺腳,她才知道這場戰場有多么瘋狂。
她幾乎連出門的時間都沒有,雖然擔心鎮北王和徐錦策,但是他們身為主帥,若是負傷了的話,他不可能聽不到風聲的。
這一次刷新了她接診傷患的數量。有人給她做了統計,她一日經手的傷員大概有一百多個。軍帳里的所有軍醫都知道她醫術好,但凡是傷得重的都會直接被送到她這里。
她雖然只是個普通大夫,但她治療以后的效果,已經最大程度的減少了戰爭對這些傷員的傷害。
好多人漸漸不那么害怕,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擁有最好的軍醫,即便是受了重傷,也有希望能被醫治好。
鎮北王一直知道軍醫中有個非常出挑的年輕人,但是他一直沒見到。他是元帥,負責所有兵員的調度,沒有時間來接見一個軍醫。如果他真的見到軍醫了,那只能說明他受傷了。
這一次北燕人來勢洶洶,徐錦策已經用上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對待。基本上也是抽不出空來。但是當他聽士兵說有位叫白錦的軍醫,醫術十分厲害,不由得一陣心驚。
他心里隱隱的已經知道這位軍醫是誰,也準備自己一挪出空來就去找他。但是他沒想到,自己確實是在軍帳中見到她的,只不過是她來找的自己。
徐錦策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上戰場了。他從小受鎮北王的教導,耳濡目染,對用兵以及帶兵是很有心得的。
在戰場上這么多年,他受傷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但這一次,他被人用的暗器傷了肩膀。
那個用暗器的人一直潛伏在暗處,似乎就是針對他來的。若不是他身邊還帶著安時,估計今天有可能就交代到那了。
納蘭錦繡聽到是少帥受了傷,直接就讓徐錦策的親兵帶她去大帳中了。她走在路上的時候,感覺心臟還跳得非常快,她不是不想見兄長,而是一直期望著不要以這樣的方式見到。
兄長帶兵那么多年,打仗對他來說似乎就是家常便飯。但看剛才親兵慌亂的神色,她想兄長傷的應該是不輕,所以心中就控制不住的擔憂。
鎮北王也是剛回來,他一聽說兒子受了傷,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他看著徐錦策疼的已經沒有血色的臉頰,再看看陷在他肩胛骨中,那枚造型古怪的暗器。心中焦急,就催身邊的人快點把軍醫請來。
納蘭錦繡提著自己的藥箱一進軍帳中,就看見鎮北王和徐錦策正在說著什么。徐錦策看見她,眼中并沒有太驚異的神情,但她已經很確定,兄長認出她了。
“拜見王爺世子。”她中規中矩的行了禮。
鎮北王平時就是不重虛禮的人,此時心中更是焦急,就大手一揮,道:“不要在意那些俗禮了,趕快過來看看世子的傷。”
納蘭錦繡坐到床邊上,先拿了剪刀,把徐錦策肩膀處的衣衫剪開,然后仔細開始打量他的傷口。也難怪會讓他疼的臉都變了色,這個暗器十分古怪,是一個呈五角星一般的形狀,但是周邊又都帶著鋸齒。
以她初步判斷,那些鋸齒應該是小鉤子一樣,可以深深地嵌入人的骨肉之中。這種東西造型奇怪,但凡是進入人的身體中,就極難被拔.出來。
而且拔出的過程一定會非常痛苦,造成的創面也會很大,傷口不容易愈合。看起來很是棘手。
“這是什么東西?”納蘭錦繡兩條秀氣的眉緊在一起,她覺得研制出這種暗器的人,心思實在是太過陰毒。
這種暗器傷人厲害,但是運用起來應該不是太得心應手的,因為它這造型實在是太奇怪了。可是竟然傷到了兄長,她不得不懷疑是有備而來。
“我也是第一次見。”徐錦策忍著痛,聲音低啞的回復。
“能取出來么?”鎮北王在旁邊看著也十分擔憂。
“能。”納蘭錦繡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奇怪的東西,但是,既然已經傷到了人,若是不取后患無窮。所以即便艱難,也決定立刻把它取出來。
鎮北王什么樣的傷口沒見過,自然知道這枚暗器的陰損之處,他甚至懷疑軍中之人無人能取出來。
因為看這個造型,他就能夠推測出,這枚暗器取出來的時候,人肯定會大失血,甚至有可能會廢了一條手臂。
但是如若一直不取,讓它留在身上,只怕也會潰膿,到最后依然是要斷了手臂。沒有退路了,這東西只能取出來。
本來他看眼前的少年年紀不大,還懷疑他見了這樣的傷口會不敢動。正想讓人再去找,兩個資歷豐富的軍醫過來。誰知這少年,態度竟是十分篤定。
鎮北王就是覺得,這少年眼中沒有一絲的狂傲之氣。也就是說他既然說這東西可以取出來,那他應該就是有把握的。
但說到底,這暗器也太過古怪,而且傷的人是徐錦策。不要說他是他的兒子,鎮北王府的世子,就是玄甲軍也離不開他,斷斷不能大意了。他沉聲問道:“你可是需要幫手?”
納蘭錦繡聽得,鎮北王這是在詢問她的意思,心中對自己這位名義上的父親,又多了幾分贊賞。如今受傷的這個人對于他,或是玄甲軍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人人都知道世子不能出事。
鎮北王若是關心則亂,肯定會把軍醫都叫過來,然后商議取暗器之法。但是他現在,依然很淡定的詢問她的意思。這份氣度和沉穩,的確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
“可以給我把陳監遠叫過來。”
大寧的軍醫是有品階的,不過最好的隨行軍醫也就能到監遠的位置,從五品。陳監遠,名陳興,是納蘭錦繡來之前,玄甲軍中公認的最好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