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納蘭錦繡一上馬車,就覺得不一樣了。車上的墊子很軟很暖,而且竟然還有茶葉水壺和干果。這可真是好極了。她拿了一顆糖裹花生放到嘴巴里,掀開車簾跟穆離道謝。
穆離想她現在還真是太容易滿足了,只不過是環境稍微比之前好一些,就值得她高興成這樣。她懷孕后具體經歷了什么事,他不是特別清楚,但也知道了個不離十。想來是這段日子吃苦了。
這么想,他便有些心疼。見她正在嗑瓜子,就忍不住道:“吃這些帶殼的東西要小心點,不要弄到墊子上,這些軟毛墊子不容易清理干凈。”
這句話忽然讓納蘭錦繡想起,她和三哥從北疆回金陵的時候。那時候她吃瓜子,三哥也說了類似的話。
她就不明白了,她看起來是那么隨意的人么,吃個瓜子還能弄得滿車都是。不過更讓她心里更不舒服的,其實還是想起了三哥。
她決定離開的時候,其實想的是能夠多一些和他的記憶。這樣在未來他們不能相見的時候,她就有足夠的理由可以堅持下去。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敢想,因為想到就控制不住的會感到難受。她每一次都想要想一些快樂的事,這樣也許心情好。
但是不管起初想的是什么,最終都會轉換到她和三哥分開了,且三哥修了碧落黃泉,不可能再喜歡上她了。他們之間的未來其實是沒有希望的。
如果她一直期盼,只怕到頭來會更加承受不了吧!明知道會難受,就盡量不想了。可只要是和過去有一點相似的情景出現,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所以,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真的是個情種。上一世的時候,一顆心都撲的宗玄奕身上,之后遍體鱗傷。
以為永遠都不可能愛上誰,可沒想到一動情就又是這樣,完完全全的把自己教了出去。自己的心自己都控制不住。
穆離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不過應該是很平常的一句話的,她怎么臉色就變了。他再仔細想,覺得可能是自己又表現的太過火了。看樣子言多必失,他以后還是少說話。
“你若是覺得悶了,就拿書來看。我給你買了不少話本子,就放在車門左側這里。”
納蘭錦繡看見那里放著一個紅木箱子,她過去打開,見里面滿滿的都是書籍。她隨意翻了翻,發現都是各式各樣的話本子。還有兩本醫書,講的是針灸的。
“你怎么還知道給我買醫書?”納蘭錦繡記得自己當時只說了話本子,因為醫書很深奧,市面上有一些都在胡說八道的。
她動手翻了翻,覺得這醫書還不錯。最重要的是,這兩本書都是她以前沒看過的。以她的針灸之術,也不指望還能從醫書中得出心得,就當閑書看看吧!
就這么一起又走了幾日,納蘭錦繡愈發覺得李楊熟悉,似乎以前在哪見過一樣。但是他帶著面具,聲音又是如此沙啞難聽,若真的是見過的話,她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所以,她在懷疑他面具下的臉到底長的什么模樣,是不是如他所說讓人望而生畏。還有他的聲音,也很有可能是偽裝的。
她實在是想不出來,有誰會處心積慮的接近自己。如果是宗玄奕,那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派個男子過來。因為他這個人十分多疑。她覺得如果他真是不想放她的話,也會找個女扮男裝的放在她身旁。
至于三哥那就更不可能了,不要說他現在修了碧落黃泉,對她已經完全沒有情意。即便是他正常的時候,也絕對不屑于用這種辦法。若真是擔心他的安全,會找人在背地里跟著他,絕對不會摻雜進她的生活。
和她有牽扯的兩個人都被排除了,她就實在想不到是誰了。然后她又覺得可能是,自己現在太過捕風捉影了。她什么都沒表現出來,只是暗地里偷偷在觀察李楊。
她自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但在穆離這種高手看來,她就是漏洞百出的。她總是在他趕車的時候,狀似無意的給車簾留一條小縫,然后從中偷偷打量他。
不管是他趕車還是吃東西的時候。她總在默默觀察。而且觀察的很細致,從頭到腳,可能連個頭發絲兒都沒放過。
好在他是一個話不多,只習慣悶頭做事的人。若是手上沒事情做的時候,干脆就看著天空發呆。是以,她好像真的沒認出他。
正在穆離糾結著,要不要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就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想隱藏也隱藏不住了。
商隊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竟然還沒找到下一個落腳的地方,還真是越往北疆走就越是荒涼。大家昨夜已經在荒郊野嶺睡了一晚,今天精神都不太好。
火堆剛剛籠起來的時候,就傳來陣陣馬蹄聲。有經驗的商客身邊都會帶著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人。
那人在地面上趴伏了一會兒,大聲道:“不好,馬蹄聲十分密集,看樣子來了不少人。現在都快入夜了,這地方又甚為偏僻,十有都是馬賊。”
商隊的人一聽到馬賊就有些慌亂,這么多的人又帶著這么多物資,根本是想藏也藏不了,想跑也跑不了。
好在負責運輸的人,有不少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當下就從馬車上拿下自己趁手的兵器,把女子和小孩集中到一輛馬車上。叮囑若是一會兒有危險的話,就讓他們先走。
納蘭錦繡還真是沒遇過馬賊,可是她被白七抓走過,那些人殺人不眨眼,應該也算是亡命徒了。不知道這些馬賊會不會比他們更弒殺。
雖然她上次在白七的手下都撿回了條命,現在應該沒有什么好怕的。但終究還是控制不住,下意識的有些發抖。
這時車外伸進來一只手,那只手上戴著一只黑色的手套,看樣子是要動手牽她。納蘭錦繡想著男女授受不親,就沒把手交給他。
誰知他竟是意外的耐心,既不催促她,也沒有把手收回去,就那么靜靜的放在半空中。車外又傳來低啞的聲音:“東家莫怕,我學過一些防身的功夫,保護你還是不成問題的。你記得,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離開我。”
納蘭錦繡聽說他會武功,心里面稍安了一些。轉而又想到他剛到她身邊的時候,葉丙就曾提醒過她,說這人的武功應該很高,可能還在他之上。
葉丙論起身手來,已經沒有幾個人可以趕得上了。李楊的武功若真比他還要強,那他們要自保應該不是問題。
這般想著,他又覺得自己剛才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面對的是馬賊,她怎么還有心思考慮這些迂腐的規矩?她把手放到那只手中,任由他牽著自己下了馬車。
穆離把她的手握進手心,就感覺胸口一陣瘋狂的跳動。截止到現在,他但凡是接觸到她,離她近一些,還是會覺得緊張到不行。
他輕輕的把她的手握住,不敢太過用力,怕握疼了她,但又怕太松握不住,所以動作很是緩慢。納蘭錦繡知道他這只手是有舊傷的,以為是活動不變,也沒多想。
她的腳剛著地不久,就見他蹲下身子,在地上摸了一把土,然后在她臉上涂涂抹抹。他的手掌很大,看起來也很粗糙,掌心上有薄薄的繭,這種繭似乎真的是常年握兵器所致。
納蘭錦繡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這手若碰在她臉上,應該是挺疼的。但她也知道他現在是在保護她,所以就閉上眼睛由著他鼓搗。
誰知他的手落在她臉上的動作非常輕柔,就仿佛自己手下的東西是稀世珍寶一樣。反復的給她涂抹了幾次之后,他似乎才滿意了。
低聲對她說:“你的聲音如果仔細辨識下來,還是能聽出是女子的。所以一會兒你就裝成啞巴,不管是多害怕或是發生了什么事情,都記得不要出聲。”
納蘭錦繡鄭重的點了點頭。
穆離見她頭發不整齊,而且臉被他涂抹的也不像樣子,怎么看都有點像小叫花子似的。若不是因為她的五官生得太過精致,十分惹眼,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不要說她本身就是女子了,就是長成他這樣的男子,在這個世道上也算不上安全的。以他的武功要保護她絕對不是問題,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的是最好還是不要暴露武功。
尤其是他也不確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武功又怎么樣。這地方離金陵甚遠,離北疆更遠,屬于三不管的地界。
所以,這里馬賊橫行,大小小的幫派多不勝數。有一些馬賊做事情,還講究江湖道義,比如說取財不取命,但有的卻是弒殺成性,凡是走過的地方均是雞犬不留。
曾經有一支叫做黑狼牙的馬賊,就讓他印象深刻。黑狼牙本來就是這地方的一霸,人們凡是有好的東西都要同它分一杯羹,這地方那時候就歸它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