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羅尷尬的咳了一聲,想把酸梅湯遮掩過去。
沈韻真也不理,只是溫然跪到田美人身前,打開藥匣取出腕枕和帕子。
“讓奴婢給美人把把脈吧?”
田美人心虛已極,究竟做過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數。一個多月沒有來葵水,身體究竟是什么癥狀,自己心里早已有了猜測。田美人咬咬嘴唇,一時不敢讓沈韻真把脈。
沈韻真比倩兒懂禮數,也更會說話。田美人能找茬兒趕走倩兒,卻沒有辦法對付沈韻真。
田美人的腕子縮在袖中,半晌不肯拿出來。
沈韻真也不說話,就一直跪在田美人面前等。田美人見她實在圓滑,便給青羅使了個眼色。
青羅從桌案上端了一碟兒荷花酥道:“自然是要把脈的,可也不急在一時,”她將荷花酥送到沈韻真眼前道:“吃吧,美人賞給你的。”
吃人嘴短,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田美人肯拿點心給沈韻真,便是有意跟她示好。可沈韻真現在不能拿,若是拿了,自己便會淪為田美人的附庸。
與田美人的這場博弈,她必須占據主導,這樣才有對付南景霈的機會。
沈韻真低下頭:“奴婢身無寸功,不敢領受娘娘賞賜。”
田美人凝重的望著她,不情愿的將手擱在了腕枕上。沈韻真一搭脈就知道,滑脈,田美人果然懷孕了。
沈韻真溫然收了帕子,道:“奴婢的猜測不錯,美人這是氣血不通,不過單靠紅花泡水似乎無用。讓奴婢開幾服活血化瘀的藥,服侍娘娘吃下,便可痊愈了。”
沈韻真故意將“活血化瘀”幾個字咬的很重。
“活血化瘀?”田美人狐疑道。
沈韻真點點頭:“回美人,必須如此。血脈不暢很容易引發其他病變,美人千萬不能小而視之。”
沈韻真容不得田美人辯駁,雷厲風行的抓了藥。田美人還來不及想出對應之策,一碗活血的湯藥已經端到面前。
田美人臉上寫滿了拒絕,沈韻真卻視若無睹。田美人望著黑褐色的冒著滾滾熱氣的湯藥,笑的十分尷尬:“若不然,你就先回去,等藥涼了,再叫青羅服侍本宮喝。”
沈韻真垂手立在一旁,自然是不肯退去:“回美人,這藥必須得趁熱喝,若是放涼了,藥性會散,對美人的身子沒有好處。”
田美人側目望著碗里的藥,心里敲起了小鼓。活血化瘀,這跟打胎有什么區別?若是自己喝下這藥,八成會當即小產。到時候引來太醫院三堂會審,自己與侍衛私通懷有雜種的事情,豈不要暴露出來?
皇上若是知道自己給他帶了頂綠帽子,豈不要扒了自己的皮?自己死了倒還是小事,要是連累了母家,罪過可就大了。
田美人看看藥,又看看沈韻真,咽了口唾沫。
對方一定是察覺自己懷有身孕,才故意端上這樣一碗藥,她明知道自己不敢承認,所以才來逼迫自己。
這小姑娘不顯山不露水,竟暗藏這樣歹毒的一顆心!她非要自己死在眼前,才肯罷休嗎?難道就因為昨天罵了她幾句嗎?
田美人遮掩道:“本宮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氣血不通的情況,你這小小的醫女,能拿的準嗎?若是吃壞了,本宮可饒不了你。”
沈韻真才不怕田美人的恐嚇,面不改色道:“若是美人信不過奴婢的,奴婢這就去請李太醫來為美人重新診脈抓藥,李太醫是太醫院院首,醫道高超,他的診斷想必不會出錯。不知美人意下如何?”
如何?田美人暗自咬了咬嘴唇,李秋生是淑妃的人,若是請他來把脈,可就不是一碗活血湯藥這么簡單了!
自己半年沒有侍寢,就是淑妃在當中搞鬼。自己已經著了淑妃的忌,私通的柄若是落在淑妃手里,那就真要滿門抄斬了。
“不必,不必了。”田美人連聲說道:“李太醫手上事情繁多,不必麻煩他。”
沈韻真端起藥碗,勸道:“美人,這湯藥正好溫熱,再涼可就不能喝了。”
田美人顫抖著接過藥碗,看了看青羅,青羅救不了她,看看沈韻真,沈韻真饒不了她。田美人幾乎快哭出聲了,猶疑著將湯藥送到唇邊,終于下定決定喝上一口。
“呯!”
田美人手中的藥碗被倏忽打落,湯藥潑灑得滿地都是。田美人驚愕的望著沈韻真,半天說不出話。青羅也被沈韻真嚇傻了,連護主的責任都忘得精光。
“你…”田美人望著一地狼藉,欲語又遲。
“美人懷了身孕,怎么敢喝活血化瘀的湯藥呢?”沈韻真淡然望著田美人。
青羅瞪大了眼睛:“誰說的,你胡說八道!”
沈韻真笑了笑:“奴婢自幼學醫,美人是什么癥狀,奴婢看一眼便能知道,您騙不了奴婢。”
田美人攔住了青羅,定定神,試探道:“你今天是專門沖本宮來的?”
沈韻真目光一爍:“美人真是圣明。”
田美人微微自矜,道:“你既是沖本宮來的,想必已經把本宮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了。直說吧,你想要什么?”
沈韻真搖搖頭:“奴婢什么也不想要。”
青羅心急:“那你這是?”
田美人拉住青羅的袖子:“讓她慢慢說。”
沈韻真溫然望著田美人:“其實昨天奴婢已經看出美人懷有身孕,只是沒有點破。皇上半年沒有碰過美人,那這個孩子絕不會是皇上的。”
田美人垂下眼皮,冷然道:“那又如何?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沈韻真笑笑:“自然跟奴婢無關,奴婢只是好奇,美人有為這個孩子做過什么打算嗎?”
田美人皺起眉,驚詫的望著她:“你說什么?”
沈韻真垂下眼瞼,淡然道:“美人想過沒有?隱瞞孕情,究竟能瞞得了多久?幾個月后,美人的肚子大起來,難道還能用生絹裹腹,一直藏到生產之日嗎?”
田美人咬咬嘴唇,沈韻真的確一針見血的戳中了她心底。
“美人并非一個人,美人的身后還有母家,若是因為美人自身不檢點而連累了她們,美人于心何忍?”
沈韻真句句戳心,田美人的情緒愈發激動起來:“你是喝海水長大的嗎?管的這樣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