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歐陽淺夏最終也沒做摘除子宮的手術,仍是進行了微創,微創過后,面臨的結果是依然下一次手術,如此反復,無窮無盡。
她的精神不太好,人也不那么喜歡笑了,整個人越發安靜,除了看書種花,幾乎可以說是足不出戶了。
歐陽寧夏有空就會來陪她說話,不過也常常是她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說,歐陽淺夏不語,最多也只是笑著點點頭,算是應和。
歐陽寧夏因此時常打趣,說她這一生病,竟然變成了個懂得三從四德的中國傳統女人,這溫柔賢淑的性子,現在這個社會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歐陽淺夏并不太把她說的話往心里去,甚至可以說,截止到現在,還能讓她在意的事情已經寥寥無幾。
她不知自己的病幾時能好,也不知會不會好,只是,他不放棄她便不放棄。再痛苦的事如果能多一個人分擔,就也不會覺得那么苦了。
他們相愛這么多年,身邊的人總說她待他很好,一心一意的好,其實,真正對她好的人是他。
他出面到醫院替她辦了停職,又到父母面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還把她的情況告訴了她最好的朋友,讓她們可以多多陪伴、安慰她。
治療的日子總是很難熬,事情多,生活也沒有重心,每天除了吃藥便是吃藥。是他讓她除了安心養病,接受治療以外,就沒有了后顧之憂。
霍劍淅已經很少去軍區,大多時候都閑賦在家,與她朝夕相伴。他幾乎動用了所有可利用的資源來尋找名醫,他想既然手術解決不了,不如就遵循中醫的辦法,內調外養。
他并不介意她是否可以生養,是否可以為霍家開枝散葉,是否可以為他孕育一個孩子,他介意的是她是否健康快樂。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可以為他孕育一個孩子,那他就一定會努力,努力治好她的病,努力達成她的心愿。
他喜歡他們現在的生活,因為,他們有更多時間可以在一起。他的妻子,該有些女孩子的愛好,不該總是那般忙碌。
親自在廚房替她煎了藥,用瓷碗盛了,端到臥室。臥室內,歐陽淺夏正拿著剪刀修剪花枝子,見他進門,沖他溫婉的笑。
“過來喝藥。”他將托盤放在小幾上,溫聲道。
歐陽淺夏慢吞吞的走過來,看了眼托盤里的蜜餞,語氣平靜:“你到底買了多少種干果,我怎么覺著每天都不重樣?”
“我自己也記不清了,只是想著常給你換換口味,你吃藥的時候能乖些。”
她側頭,眉眼溫和,頗有些低眉順目的小媳婦模樣:“難道我現在還不聽話嗎?”
霍劍淅輕撫了撫她的長發,不語,只端了藥碗遞給她,她平靜的接過碗,屏氣凝神,一飲而盡。
中藥的苦澀在口中化開,又麻又辣,讓人想要干嘔,她連氣都不敢吸,只蹙了秀氣的眉。
霍劍淅拿了一片蜜餞給她,她接過放入口中,許久之后,口中的苦澀漸漸散去,她低聲抱怨:“這藥怎么這么苦?好像越來越難喝了。”
“良藥苦口,忍忍吧!”
歐陽淺夏把空碗推給他,語氣懶洋洋:“你要不要嘗嘗這良藥?”
霍劍淅無奈的嘆息一聲:“這是給你調養身子的,我若吃了,哪里還能治療你的病?就收拾一下吧,咱們該出門了。”
歐陽淺夏被他說的一愣,“倏”的想起今天是自己復查的日子。她每天都在喝藥,每隔半個月都會做一次腹部彩超,上次檢查結果還算樂觀,并沒有發展嚴重的跡象。
“我沒什么好收拾的,咱們這就走吧!”她說著話就去衣架上拿兩人的外套。
霍劍淅也不說話,任她替他穿上衣衫,又仔細的撫平衣領。看著她溫柔的剪影,沉在斑駁的光影里,內心愈發平和溫暖,他低聲溫和地說:“你現在愈發像賢妻良母了。”
歐陽淺夏面容平靜如水,手指輕輕撫摸著他肩上的徽章,語氣綿延悠長:“賢妻良母?賢妻,我不知能不能算得,良母,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霍劍淅不知自己該怎樣接她的話,他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是很平常的一句,確實沒過腦子深思,只一雙黑眸緊緊盯著她,眸光復雜深邃。
歐陽淺夏伸出如玉般白凈的小手捂了他的眼睛,話語里竟難得的夾雜進了一絲嬌憨:“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怪嚇人的!”
霍劍淅挑了清俊的眉,探究地問:“我的眼睛怎么就嚇人了?”
“你自己 網友請提示:長時間閱讀請注意眼睛的休息。:
這是華麗的分割線</i
生的威嚴,不知道嗎?”
“威嚴?”他瞥了她一眼:“你這是拐彎抹角的編排我老?”
“不是…我是說你在部隊這么多年,帶了那么多兵,自然比尋常人威嚴了些。”
“哦?”霍劍淅半信半疑的看著她。
她點頭如搗蒜,那模樣頗有些他不信,她便一直點下去的意思。
霍劍淅為了她那可憐的頭,只能認輸:“好吧!就算是我長的威嚴。”
公立醫院永遠都是人滿為患,歐陽淺夏辦了停職后就不想再給醫院添麻煩,霍劍淅又是個不喜歡搞特殊的主,所以,兩人在b超室那里整整排了一個多小時。
好在霍劍淅出門的時候,給歐陽淺夏買了報紙,兩人坐在長椅上,一人拿著報紙的一頭看的不亦樂乎。這樣下去,時間也就不覺得有多難熬。
b超檢查的過程對歐陽淺夏來說,無疑是煎熬的。冰涼的器械游走在她的小腹上,她緊張的看著做b超醫生的臉,希望能在她的臉上,提前知道自己的情況。
“歐陽主任,您上次b超是什么時候?”醫生例行公事一般的問。
“半個月前。”
須臾過后,另外一名醫生調出了b超單,兩相比較之后,醫生機械的說:“恢復得很好,子宮肌瘤非但沒有增多,還在逐漸減少,看樣子你的治療方法很有效果。”
歐陽淺夏呆呆的看著她,有些不敢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人們都說中藥的效果很慢,她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沒想到她前后只吃了一個月的中藥,竟然就有了效果。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很直白就能看出來,應該沒有問題,不然我還是叫盧主任來幫您看一下?”
盧主任是b超室從業年限最長的醫生,如果能聽到他的肯定,那她就會更加安心,想到這里,她沖著醫生點了點頭。
大概十分鐘后,盧主任到了,結果自然和那位b超醫師說的一樣。歐陽淺夏看著他眼含笑意,滿嘴應著恭喜,心下說不出的激動。
同在市醫院工作這么多年,如果說歐陽淺夏是后起之秀,那么盧主任就算得泰山北斗。這位年過五旬的老人,和如今市醫院的院長是同一年來的,已經是這方面最權威的專家。
“如果按照這個程度恢復,我想用不了一年,你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樣了。”
歐陽淺夏現在什么也說不出,唯一想到的就是要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和霍劍淅分享。
她匆匆的道了謝,拿了b超單就往門外走。出門就看見了霍劍淅,他沒坐在長椅上看報紙,而是神態平靜的靠在墻上。
他的情緒大多時候都是波瀾不驚的,對待外人除了冷靜寬容,還有一絲絲涼薄。可如今他的平靜下面,依然是緊張的,這一點,歐陽淺夏無比清楚。
看到他,剛才迫不及待,仿佛一瞬間被收斂了起來,她站在他身邊,半仰著頭,溫聲喚:“劍淅…”
霍劍淅從思緒萬千中回神,低頭看見她的笑臉,頓時眉目舒展,清朗的笑道:“怎么這么開心?是不是檢查結果很好?”
歐陽淺夏笑得更明朗了,一個勁兒的沖他點頭。
“醫生怎么說?”他急切的握了她的手臂。
“說我的情況很好,如果這樣我恢復下去,可能不出一年,我就和正常人一樣了。”
他先是愣愣的看著她,許久過后,才徹底把她的話消化了,有些不可置信的問:“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
他重重地喘息一聲,仿佛壓在心頭許久的大巨石終于落下,長臂一伸,將她緊緊的攬在胸前。
也許他真是太高興了,所以顧不到這是醫院的走廊,人來人往,就低頭在她發頂反復的輕啄,萬般愛惜。
歐陽淺夏看了他的反應,眼眶變得酸澀,如果不是他不放棄,現在的她應該完全被絕望吞噬,生活再無一點光明和色彩。
“霍劍淅…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你沒有放棄我,謝你替我找了那么好的醫生…”
霍劍淅怎樣將她抱得更緊,語氣堅定認真:“不用謝我,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歐陽淺夏從他懷中揚起臉頰,不解的問:“為什么是我應得的?”
“你從工作到現在,兢兢業業,不曾有過一次醫療事故,救過多少人的命?你這樣的人,如果都得不到蒼天厚待,那人們還怎樣相信這世界本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