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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遺棄

熊貓書庫    空城風廖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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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空空曾在腦海中預演過無數次白晨風知道真相時的樣子,或是不可置信、或是冷臉相對、或是歇斯底里的質問…但是,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沒想到他會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個她一點兒都不熟悉的綠水村,他不知道沒了他,她是會害怕的么?沒想到他會說再也不要見到她,沒想到前一刻還卿卿我我,下一刻卻要形同陌路。

  她以為他們分分合合的十年,這中間有朝夕相對、有相濡以沫、有不離不棄、有情意綿綿和如膠似漆。一直以為他們之間不是她的一廂情愿,也是有愛情的,不然他不會對她那樣好,只是,自己愛的更深而已。

  愛情,她的愛情,現在看來多諷刺?騙來的東西注定不能長遠。

  她在地上已經坐了很久,猛然想起什么,起身進了內室,神情恍惚的躺到床上。

  她想強迫自己睡會兒,可是許久也睡不著。

  清晨時候,他還曾拉著要起身的自己,霸道的讓她陪他多睡一會兒。時間明明還沒過去多久,為何一切就都變了?

  她把手輕輕放在小腹上,不知道這里是不是有一個孩子。她雖然沒懷過孕,但常識還是有的。最近的嘔吐和嗜睡,以及向來準時的生理期推遲了這么多天,隱隱的總覺得她可能有孕了。

  胸膛里翻涌著的情感又酸又澀,從最初的手足無措到冷靜下來,她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告訴他。就算真的有了孩子又怎樣呢?無外乎兩種結果,一種是他會因為孩子接受她,一種是他強迫她去流產。

  這兩種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愛他,很愛,但這不代表在他面前就會毫無尊嚴。她是有心的,她會疼,她也會為自己的十年感到悲涼。

  姐姐的十年,是他們尚不懂得情滋味的童年、少年時代,卻得到了他全部的愛。她的十年,是年輕女子最美好的十年,從情竇初開到至死不渝。

  因為她晚遇見他,就要被遺棄、被指責么?她雖頂了姐姐的身份,但一個名字和一個真真切切的人,哪個更重要?這些年陪著他的是她,不是紀蒙蒙這三個字。

  如今,他這樣對待她,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

  誰能告訴自己,她有什么錯?她是騙了他,可就算是騙了他,他也不該這樣對她。

  他們在一起快十年了,這十年就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換不來么?他當她是什么?要不要都是他決定,他為什么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甚至連個身份都沒求過。

  她不是小女孩兒,她二十七歲了,她該有個家庭,有個可以讓她依靠的避風港。可他給她什么了?棄如敝履!她不接受,永遠都不要接受。

  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拋棄了,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她覺得冷。就像母親去世的那年一樣冷,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嚴寒。

  林空空用手掩了眉眼,她不想哭,只是想讓眼前暗下來,黑暗可以讓她更清楚的思考,光明卻只會讓她覺得悲涼。

  不信他會這樣絕情,那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那個會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可他的每句話還是清晰的盤旋在腦海里。

  他說:“當時我與你素昧平生,你以為因著你長著蒙蒙的臉我就會愛你么?”

  他說:“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騙子。”

  他說:“要我原諒你?除非山崩地裂,四海水竭。”

  他不顧她的哀求挽留,甚至在她承認真相后,連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他硬生生掰開她握在他手臂上的指,不管她的疼痛。

  林空空諷刺的笑了,她討厭這樣的他,如此絕情,也討厭這樣的自己,面對他的絕情依然放不下。

  她不想愛了,真的不想了,她覺得愛他很累、很絕望。可是,為什么自己做不到?為什么不能像他一樣絕情?為什么…

  最終她沒有一滴淚水,只有無止盡的心疼。她不要再想之前的事,大腦卻不受控制,過往的一幕幕,一閃一閃的在腦海間跳躍。

  十七歲半還不滿十八歲的時候,初見他,眉目清冷、風華絕世的樣子,讓她一見鐘情。

  十八歲生日時,他吻了她,說:“自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二十三歲時,離開他,獨自一人去了瑞士。

  二十七歲,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毅然決然的回到S市。以為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她只想遠遠的守著他,后來卻依然有了打不散的糾葛,歷經生死、不離不棄。

  她一想到過往的種種美好,都是他給姐姐的,絲毫與自己無關就心疼難忍。沒有人愿意做替代品,尤其是愛情的替代品。因為,這種情感和友情、親情的最大差別就是,它,是唯一的,是不可替代的。

  不管愿不愿意承認,她終于認清一個事實,就是白晨風從始至終愛的都是紀蒙蒙,一個名字、一個身份、一個符號,與她這個人毫無關系。

  林空空起身,把屋子里和他有關的東西統統收拾起來,打包放到床底下。她皺眉思考,被人遺棄的女人該做什么呢?尋死覓活?無奈苦笑,她不死,她才不要死,從被查出心臟病的那一刻,就沒人比她更希望可以活下去。哪怕只是多一秒,她也要好好看一秒這個世界。

  你不要我了,那我也要好好生活,既然,不想見我是你要的,那么,我給你。

  她到屋外,看著桌子上的米飯和菜肴,冷了,就想填火熱下。不出所料,濃煙嗆得她咳了很久,所幸最后還是生著了火。

  動作溫吞的熱了飯菜,端上桌,拿了本該屬于他的筷子,緩慢的吃。

  這一餐,她吃的很仔細,細嚼慢咽的吃了很久,久到熱了的飯菜又變冷。她在想,這是他做的飯,明明要一起吃的,卻又剩下她一個人。

  晶瑩的水滴落入碗里,她一怔,伸手去摸,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濕漉漉的。

  她放下碗筷,低垂了頭,小小的啜泣。她不敢放縱自己放聲大哭,她不知道自己哭出來后,是否就沒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以后,她不能依賴了,再也不會有人因為她的淚水妥協。

  不許哭,林空空不可以哭。

  她對自己說,收斂好臉上的淚水,夾了冷透了的食物吃,直到再也吃不下去。

  這是他親手做的飯,以后都吃不到了,不可以剩。勉強自己又吃了幾口,結果卻還是剩下了,她呆呆的看著碗里的剩飯,回憶清晰。

  以前只要她吃不了的時候,把剩飯推給他,他總會靜靜的吃完,不言語。也曾反抗,她只說不可以浪費糧食,他不理,她就指責他嫌棄她,他無奈,只能從了。

  以前都是他做飯,起初,她并不知道他會做飯,還做得那么可口。因為,她到紀家之前,印象里,都是女人做飯。

  她和母親生活的地方是個南方小鎮,很貧瘠,很小。那里的男人大都不出眾,甚至有些還很粗鄙,他們總是很大聲的和女人說話,從來不肯下廚房。

  那是她考上F大的第一年,軍訓,站了一天軍姿的她沒有精力加入舍友探討帥哥的行列,疲倦的躺在床上,腳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辛辛苦苦考來F大就是找他的,誰知道他那么忙,替她安頓好入學事宜,把寢室里的用品替她買好,就再也沒出現過。

  她是又想念又別扭,心情不好,連晚飯都沒吃。半夜卻開始上吐下瀉,肚子疼的幾乎起不來。

  那時和舍友還不太熟,她忍著疼給他打電話。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太過痛苦,還是其他什么原因,那邊的他竟然結巴了下。

  他讓她等,她就蜷在床上等,他沒有掛斷電話,聽著那邊悉悉索索的聲音,莫名心安。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定更年期的宿管阿姨,讓他堂而皇之的進了女生寢室,還是半夜。

  她只知道,他進門前敲了門,知會舍友們起身。進來后,探了她額頭溫度,拿外套裹了她,她甚至還穿著睡衣,就被他抱著出了門。

  急診、驗血、輸液…

  第二天早上,他把她帶回他租的公寓,替她做了第一頓飯,軟糯的小米粥和松軟的炒雞蛋。她看著他認真做飯的模樣,覺得自己真幸運,遇上了個好男人。

  幸運?呵…那時她的想法真簡單。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真希望自己當時沒有起貪念,沒有去欺騙他。那樣,她這十年的青春也許會平淡如水,沒有那么多幸福,亦不會有那么多心疼。

  可是,時間怎么可能重來?

  她抵擋不住心口泛開的疼意,呼吸困難,氣息越來越濃重,像極了脫離海水,瀕臨死亡的魚。

  手,用力的撫在心口,越來越洶涌的疼意讓她越來越清醒,她知道她是心臟病復發了。

  艱難起身,費力尋找那天出門穿的衣衫,顫抖著服了藥,慢慢為自己做心理防線。

  不可以回憶,不可以想,不可以難過,她和正常人不一樣,她的心臟不允許她任性。

  把心頭沉重的一切都放開,不停告訴自己會過去的,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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