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待得祭祀結束之后,皇帝朗聲笑道:“我西楚的兒郎們,今日便是你們展現風采的時候了!朕便在這兒等著你們,且看今日誰能拔得頭籌,屆時朕必然重賞!”
隨著他話音落下,便聽得眾人恭聲道:“臣等遵命!”
二皇子更是笑道:“父皇放心,兒臣今日定然給您獵一頭黑熊回來,剝了它的皮給父皇當坐墊。”
這些時日皇帝均衡著太子跟二皇子兩派,然而比起先前的獨自坐大,讓二皇子想要爭一爭的心也越養越大了。”
聞言,皇帝微微挑眉,撫掌笑道:“好,朕等著呢。”
太子倒是罕見的沒說什么,只是道:“兒臣定不辱父皇所期。”
自從皇后死了以后,這些時日太子較之先前沉穩了不少,眉宇里也多了幾分陰沉,只是不仔細看,卻是發現不了。
這狩獵一向是男人的事兒,女子們則是在這獵場之內支起了帳篷坐著說話。
早有宮人將一切都布置好,瓜果之類的也都擺下,這樣春日的光景里,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聊天,倒也是不亦樂乎。
而皇帝帶著嬪妃坐在主位,他現在年紀大了,且道長囑咐他最近切不可多加操勞,皇帝很是惜命,這樣的場合也不去逞能,只跟嬪妃調笑。
正是春日好光景。
微風和煦春日融融,馬聲嘶鳴,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顧清池見他們都離開,也起身拉著施妙魚離開了此處。
倒是施妙魚有些擔憂,輕聲道:“爺,就這么走了?”
他們這走的可有些光明正大呀。
聞言,顧清池彎唇笑道:“無妨。”
先前便有人邀請他一同去狩獵,被他以傷口未好為由拒絕了。
反正他受傷也是這兩個月的事情,傷筋動骨還需百日,這借口倒是也沒什毛病。
便是回頭皇帝問起來了也沒什么,所以顧清池走的毫不顧忌。
再者,這樣虛偽至極的場合,他也不想留下,與其讓施妙魚去跟那些婦人們應酬,還不如他帶著她出去走走呢。
見顧清池打定主意,施妙魚也放下心來,隨著顧清池一同離開了。
二人前去的是這獵場附近的小鎮。
雖說是附近,可真的過去也要一個時辰左右。
好在這一路山花爛漫,偶有野兔出沒,倒是讓施妙魚看的興致勃勃,絲毫不覺得無聊。
等到了鎮上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了。
這里如顧清池所說,當真是熱鬧非凡。
有走卒商販擺了小玩意兒,雖做工粗糙,卻是難得的野趣。
顧清池陪著施妙魚在城中先吃了午飯,見她對這些小玩意兒感興趣,便又買了大包小包,直到黃昏時分,二人方才重新回了獵場。
施妙魚轉了一日,這會兒便有些困意襲來,靠在顧清池的身邊低聲呢喃著什么,不多時便睡去了。
她的身邊還放了一個小小的撥浪鼓,那是買給小孩子玩的。手輕輕地晃動,便發出悅耳的聲音。
此時她已經睡著,瑩白的指尖落在朱紅的鼓面上,越發襯的那一雙手白的如玉。
顧清池伸出手來攥住了她的指尖,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腿,又情不自禁的在她的臉上落下了一吻。
這一覺,施妙魚睡得格外安穩,等到顧清池喊她的時候,她才有些茫然的醒來。
入眼便是顧清池的笑顏,施妙魚一時有些茫然身在何處,軟糯的問道:“嗯?”
見她還是一副迷茫的模樣,顧清池不由得失笑,伸出手來替她將亂了的頭發整理好,柔聲道:“到了,咱們得過去一趟。”
聞言,施妙魚這才回憶起自己現下在什么地方,因點了點頭道:“好。”
隨著顧清池下車,被和煦的微風一吹,她也有些清醒了。只是才睡起來,身子有些發軟,還是顧清池扶著她,才免于施妙魚摔倒的厄運。
二人重新回到了獵場,這才見那些臣子們已經三三兩兩的回來了。
他們今日收獲可謂是相當的豐富。
各色野物兔子雉鷄大雁,可謂是應有盡有。
自然,這些大臣們,除了武將之外,其他人都未曾獵到太大的獵物。
這些武將之中,有獵到銀狐的,有帶來麋鹿的,只是卻都比不得二皇子。
他當真獵到了一頭黑熊。
那黑熊當胸被穿透,上面插著二皇子特質的黑羽箭。
皇帝見了之后,樂的合不攏嘴,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朗聲道:“不愧是朕的兒子!”
他這一夸獎,周圍的臣子們都隨著一同夸贊了起來。
二皇子面上帶著幾分驕矜,說話的時候卻是格外的謙遜:“兒臣跟父皇比起來還差的遠,畢生只學了您的萬分之一。”
那廂的父子和樂,施妙魚瞧得真切,因悄聲問道:“當真是他獵到的?”
她怎么覺得這么不信呢?
聞言,顧清池笑著嗤了一聲,輕聲道:“你猜。”
自然是不可能的。
顧承越那個草包,怎么可能真的會獵到黑熊,不過是他的手下精干罷了。
施妙魚瞬間明了,點了點頭,有些意興闌珊。這樣的春狩,當真是無趣的緊。得虧顧清池今日是帶著自己出去,而非參與了進來。
她才這么想著,就聽得有臣子疑惑的問道:“太子怎的現在還未回來?”
皇帝正沉浸在二皇子帶來的驚喜之中,驟然聽得這話,這才發現眾臣都在,唯獨少了太子。
“來人,去看看太子為何還未回來。”
為了保證這些臣子們的安全,所以每個人身邊都配了侍衛,太子的身邊更是配了四名,來保證他不會被傷到。
而這些人,更是攜帶了聯絡的煙火,以備隨時能被找到。
聞言,負責聯絡的侍衛頓時便恭聲道:“是。”
只是他才將聯絡的信號放出去,就見那邊人聲鼎沸,旋即便見馬蹄聲卷起塵土,一群人則在這塵土滾滾之中而來。
“兒臣來遲,請父皇恕罪。”
隨著太子的聲音響起,便見一干人等一同席卷著塵土歸來。
太子當先翻身下馬請罪,他的臉上還帶著干涸的血跡,被夕陽照到之時,讓他多了幾分野性。
見到這樣的太子,皇帝一時愣怔,旋即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快快請起,皇兒怎么回來這么晚?”
他話音才落,就見太子站起身來,將他身后那個囚籠上的黑布掀開來,而眾人這才發現,那些跟隨在后的侍衛們,正架著一個一人余高的鐵籠子。
隨著那籠子被掀開,便聽得眾人一陣驚呼,女眷們更是下意識的往后面退去,眼中露出驚懼之色。
只見那偌大的籠子里面,赫然被困住了一頭老虎!
那花斑猛獸的身上諸多血色,在籠子里焦躁的嘶吼著,聲音直震云霄,叫這地面都發出震顫的聲音。
皇帝也被這樣的情形嚇了一跳,他反應極快,那懼色瞬間就變成了問句:“這虎是誰獵來的?”
聞言,太子恭聲道:“回父皇,此乃兒臣獵來獻給您的。父皇您為天下萬民之主,此物雖為百獸之王,也當臣服在父皇的雄風之下,故而兒臣將它擒了來,當做父皇您的玩寵。”
聽得這話,皇帝頓時朗聲大笑:“好,不愧是朕的兒子,有朕當年的模樣!”
他這話一出,太子一黨之人也都連連附和,而二皇子的臉色卻是不大好看。
此番前來伴駕的妃子是一個新進宮的美人,生的格外嬌媚,小鳥依人,頗得皇帝的喜愛。
她見皇帝臉上性質頗高,也湊趣兒道:“看太子今日,便知皇上當年的勇猛了。只是這老虎這樣的猛獸,也不知太子有無受傷。”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太子。
皇帝的目光也有些擔憂,因問道:“皇兒可有受傷?”
太子搖了搖頭,笑道:“父皇放心,兒臣并無大礙,只是被那虎爪擦過罷了。雖說兒臣只有父皇威猛萬分之一,可擒這猛虎,也足夠了。”
一番話說得平平淡淡,可他此時身上的鮮血卻昭示了方才是如何的驚險。
皇帝被他哄得心頭大悅,朗聲道:“不愧是朕的好兒子,重重有賞!”
太子恭聲謝恩,周遭則是一派的吹捧之語。
不管內心之中在想什么,至少此刻他們的面上,都是帶著與有榮焉的笑容。
二皇子低垂著眉眼,一雙眸子里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原本今日他計劃的很好,可誰知最后還是被太子給壓了一頭。這個顧承乾,實在是不能留了!
不然的話,他將永無出頭之日!
白日里最后一絲光明被天邊吞沒的時候,夜晚徹底降臨。
房中燃著一盞燈,為這暗夜之中增添了幾分亮色。
有女子站在書案之前,替她的心上人研墨。
顧清池正在奮筆疾書,他的面上毫無波瀾,只是施妙魚偶爾看到那上面的話,卻是不由得眉頭緊鎖。
這個人,天大的事兒都擱在心里,若不是自己看到上面的內容,定會以為那上面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書信往來。
可細細想來,他的書信往來哪有普通的?
良久,顧清池才擱下了筆,他回頭看去,見到施妙魚這模樣,反倒是笑了:“怎么了?”
聞言,施妙魚搖了搖頭,只是輕輕道:“爺,萬事小心。”
他現在謀劃的事情,一著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顧清池微微勾唇,拉住了她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輕聲道:“放心。”
若說先前他做事的時候還無懼無畏,現在卻是有了畏懼。
她便是他的軟肋,卻也是他的盔甲。
便是為了她,他也會萬分小心,不叫自己出事兒。
這話,顧清池雖說沒有說出口,施妙魚卻是懂了。
她彎唇一笑,便換了個話題:“是了,今日之事,我見那太子倒像是早有準備的。”
今日太子跟二皇子的爭斗,顯然是太子占了上風。施妙魚隱約知道顧清池的打算,現下看來,卻覺得那二皇子并不是太子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