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之處,皆是一片俗世的景致,勾勒成一幅畫兒來。
雖然普通,卻也普通的入了心。
施妙魚一時看的有趣,倒是忘記將簾子放下來,不想才轉過街角,就被她看到一抹身影。
那身影鬼鬼祟祟,如過街老鼠一樣倉促而行,還時不時地東張西望。
那人走路時一瘸一拐,可那回頭的那一眼,卻瞬間讓施妙魚認出了他的身份。
陸江榮?
施妙魚頓時便愣住,叫了一聲:“停車!”
車夫不知車內發生了何事,連忙勒住了韁繩,隔著簾子問道:“王妃有何吩咐?”
施妙魚瞇眼看著那人快步前行的背影,吩咐道:“擎蒼,你去跟上那人,瞧瞧他去的什么地方。”
那叫擎蒼之人,便是車夫,原是顧清池的暗衛,被送來當車夫是來保護施妙魚的。
得了命令之后,擎蒼迅速便去了。而他走之后,馬車旁邊立刻出現一個男人,站在一旁恭聲問道:“王妃,可要繼續走?”
這個短衣打扮的人,則是另外一名暗衛。
聞言,施妙魚搖頭,道:“不必,等他回來。”
見她吩咐,那人也不多言,只站在馬車旁邊,看似垂眸,實則在暗自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沒過多久,擎蒼便去而復返,低聲道:“回王妃,那人鬼鬼祟祟的進了一處院子,內中人聲嘈雜,像是酒肆,不過,也興許是勾欄院。”
他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里面好像并沒有妓子,全是清一色的男人。只是那里面脂粉氣卻格外的濃,也興許是因為自己沒有看見罷了。
聽得這話,施妙魚只覺得心中疑惑更甚,吩咐了擎蒼回府,自己則是在垂眸思索著。
那人她是不會認錯的,絕對是陸江榮。可是陸江榮夫婦早就被關進了大理寺,怎么會無聲無息的出來呢?
而且,陸江榮出來了,那施妙柔呢?
諸多的疑問糾纏著,現成的卻有人能解惑。
施妙魚回府之后,直接便去找了顧清池。不想卻正跟趙揚打了個照面。
“屬下給王妃請安。”
見是趙揚,施妙魚點頭應了,讓他起來,問道:“王爺呢?”
“回王妃,王爺還在外面,讓屬下回來取東西的。”
他三言兩語說完,又道:“王爺說了,若是瞧見您,記得讓屬下帶個話,他晚些時候回來,您晚膳不必等了。”
聽得這話,施妙魚便知顧清池又要忙到很晚,一時倒是忘記了先前的疑惑,因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等到趙揚走了之后,施妙魚才想起來自己找顧清池是有事要問的,不過這事兒也不著急,她便摁下了這個念頭,預備等顧清池回來之后再問。
誰知才回到正院,就看到有個面生的嬤嬤坐在院中。
見到施妙魚回來,院內的丫鬟們齊聲行禮,那嬤嬤也連忙站起身來,帶著幾分討好笑道:“老奴給王妃請安。”
見狀,施妙魚點了頭,便看向采荷。
采荷沖著那婆子擺了擺手,讓她在外面候著,自己則扶著施妙魚進了屋。
待得到了房中,采荷才輕聲道:“王妃,那婆子是陽遠伯府打發來的,說是老夫人重病,怕是不大好,想要見您一面。”
聽得這話,施妙魚嗤了一聲,道:“她不是都說不出話來了么,那些下人怎么知道是要見我的?”
先前自己下的藥有多重,施妙魚是清楚的。那王氏癱瘓是肯定的,說話也是不利索的,就算是現在病情輕了,也不可能完整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又有人想要出幺蛾子。
見狀,采荷輕聲道:“奴婢也不信,不過那婆子說,老夫人的確是不好了,侯爺的意思是,您是嫡親的孫女兒,就回去瞧一眼也算不得過分的要求。”
聽得這話,施妙魚笑了一聲,道:“讓那婆子進來回話。”
采荷應了之后,便將那婆子給帶了進來。
這婆子早就來了,跟采荷念叨了半日,如今見到施妙魚,倒是不敢說什么,先是恭敬地行了禮,道:“老奴給王妃請安。”
只是行了禮,這婆子就嚇得不敢多說話了。
施妙魚淡淡的瞧了她一眼,道:“起來回話,你是誰,本王妃怎么沒見過你?”
不怪施妙魚瞧著面生,這婆子乃是后來雇 傭進府的,為人倒是本分,只是卻是個窩囊不中用的性子,施慶松能將這種人派過來,可見陽遠伯府是真的沒人了。
等到那婆子哆哆嗦嗦的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施妙魚也大概明白了。
聽這婆子的意思,王氏的確病的不清。前些時候下了一場大雨,倒是將她身體里的毛病都給激了出來,現下一日倒是比一日糊涂。
施慶松瞧著王氏的確不大好,原本是想趁著今日九九重陽節,跟施妙魚說一說的。誰知道施妙魚竟然一整日都沒有回去看他,施慶松這才讓人來請了。
那婆子說完之后,也不敢多說話,就低頭看著地面。
施妙魚略想了一想,便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妃便回去一趟吧。你且去外面等著,待會本王妃跟你一起回去。”
如果王氏真的要死了,那她是得回去看看,別的不說,單說這一個孝字便足以壓著她。
自然,若是施妙魚不愿意去,也沒人敢對她如何。不過若有人說起來,也是她的不是。她不介意旁人說道自己,只是不愿意給顧清池添麻煩,更何況還是為了這些細微末節的小事,就更是不值得了。
聽得施妙魚答應下來,那婆子明顯松了一口氣,連連應道:“是是,老奴這就在外面候著。”
等到那婆子出去了,施妙魚這才吩咐道:“去幫我拿套衣服來。”今日在林府的時候,她衣服上掉上去一口飯菜,有些臟了。既然要再次出門,衣服定是要換了的。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有些昏暗,采荷便輕聲勸道:“王妃,不如您明日再去吧?”她自從出事兒之后,對于黑夜便有些莫名的懼怕,生怕會出事兒。
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施妙魚微微一笑,道:“無妨,待會將花夕她們一同帶上便是了。”
再者說了,施慶松是什么性格她還是知道的,如今陽遠伯府指著自己吃飯,自然不敢對她做什么。
見施妙魚這般說,采荷便也不勸了,只是依舊有些擔心。
待得換了衣服之后,施妙魚便帶著丫鬟去了陽遠伯府。
算起來,她自從出嫁之后,已經有半年多未曾踏足過這里了。當初威風凜凜的陽遠伯府,此時也是門前冷落,就連守門的小廝都沒正型的坐在那兒聊天。
見到馬車前來,那些人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認出是安陵王府的馬車,立刻就變了表情,諂媚的迎了上來:“奴才們給王妃請安。”
施妙魚點了頭,由著采荷將自己扶下來,徑自便帶著丫鬟進去。
多日沒來,陽遠伯府比起之前可謂是大變樣。一路走過去,見到的丫鬟仆婦們寥寥無幾,偶爾遇到了,也是臉上都帶著散漫的表情。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施慶松現在等同個廢人,王氏更是癱在了床上,連口齒都不甚清晰。這兩個正經的主子沒一個能管事兒的,府上的下人自然能躲懶便躲懶了。
施妙魚心中想著,并沒有打算出手管一管,只當做不見,朝著王氏的院落走去。
才進門,就聞到了一股發霉的味道,那是被褥許久未曾曬過的原因。她微微皺眉,還未開口,就看到了施慶松。
“父親。”
見到施妙魚姍姍來遲,施慶松的表情有些不大好,倒是沒有說重話,只是問道:“怎么現在才過來?”
那話里,施妙魚是能聽出來不滿的。不過大抵是礙于她現在的身份,所以施慶松說的話沒什么底氣。
施妙魚微微彎唇,道:“父親難道不知今日是重陽節么,自然是出去過節了。”
她這話毫不掩飾,更讓施慶松的臉上僵了一瞬。先前中秋節的時候,施妙魚就沒有來府上,當時施慶松已經很不開心了。如今重陽節,按理說也應當回來看一看,可施妙魚同樣沒有來。
“一年半載不回來一次,不知道的,還當我沒有女兒呢。”
聽得施慶松的抱怨,施妙魚笑容不變,只道:“究竟為何,父親心里難道不清楚么?”
眼見得絲毫不給自己留臉面,施慶松氣得呼吸一滯,偏偏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最終只能道:“我是你爹!”
“女兒知道。”
施妙魚臉上帶著笑意,可惜絲毫都未達眼底,說了這話之后,她便淡淡道:“不是說祖母病重么,我去瞧瞧。”
既然施慶松用一個孝字將自己叫回來了,那她總得看一看吧。
聽得這話,施慶松倒是沒有攔著,讓開一條路來,便讓施妙魚進門去了。
進了房中之后,便聞得里面的味道格外難聞,讓她的表情也皺了一皺,這府上的下人還真是不精心啊。
不過,在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之后,施妙魚的臉色便徹底的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