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林祈風便去而復返,他換了一身白衫,手里還提了一個食盒。
“我帶了點心過來,可要吃點?”
聞言,岳啟光頓時仰頭去看施妙魚。他的確有些餓了,且小孩子有些饞。不過施妙魚不開口,他是不敢吃的。
見岳啟光這模樣,施妙魚不由得失笑,點了點他的鼻尖笑道:“你這個小饞鬼,去吃吧。”
得了施妙魚的準許,岳啟光這才正經的謝過了林祈風,方拿了一塊點心,只是卻是先喂給了施妙魚:“姐姐先吃。”
白嫩的手拿了小小的點心,施妙魚臉上笑意越發濃了幾分,張嘴吃了,又摸了摸岳啟光的頭:“咱們平安真乖。”
見施妙魚夸獎自己,岳啟光又露了一抹笑意,這才乖乖的坐在石凳子上,吃起了點心。
林祈風則是看著施妙魚,笑道:“多日不見,表妹可好?”
施妙魚點頭應了,在岳啟光旁邊坐下,一面笑道:“尚可,表哥呢,聽說你入了翰林院了。”
這事兒其實算是很早之前的了,不過當時她跟著顧清池在外面,所以倒是一直沒有當面恭喜他。
“不過是老師抬舉,算不得什么。”
雖然林祈風說的輕巧,施妙魚卻知道這其中是要付出很大心力的。且不說那國學院里有幾人能夠真正進入翰林院,單說在這么短短的時間內,他就能從學院踏足官場,若說真的很容易,那豈不是人人都能進了?
念及此,施妙魚眉眼彎彎的笑道:“表哥天資聰穎,不過今后要多加小心了呀。”
畢竟官場不同于其他地方。
聽出她話中的關切,林祈風眼中笑意加劇,道:“好,我會的。”
得她這一句話,已經足夠。
“對了。”
施妙魚突然想起來先前姨母信中所寫,因問道:“我聽說表哥要定親了?”
原本見她思索的模樣,林祈風還帶著笑意,可她這話一出,他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下去。
若不是這幾個月官場上練就的定力,他怕是當時就要變色了。
他心中的波動只有片刻,臉上的表情卻是絲毫未變,甚至還能維持著先前的笑意,點頭道:“姑母所甄選之人,教養極好,適合為妻。”
聽得這話,施妙魚微微一笑,打趣道:“這是姨母所說,還是表哥的感覺?”
聞言,林祈風眼神微暗,繼而彎唇道:“不知羞。”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帶著幾分縱容的笑意,仿佛真的是對自家小妹的八卦之心有些無奈。
雖親近,卻有分寸。
施妙魚并不知林祈風對自己的情愫太深,只當他早已將自己當成了親妹妹,二人之間乃是親情。
所以聽得他這話,她倒是沒有絲毫覺得不妥之處,反而笑道:“唔,表哥這話錯了,我自然是知羞的,只是盼著表哥能幸福,故而才假裝大膽的。”
那一句能盼著他幸福,幾乎瞬間戳中了林祈風的心。
他只覺得心下又酸又澀,偏偏又因這句話覺得格外的柔軟。
良久,林祈風才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這輩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奢望,那他便做一個好哥哥吧。
以自己的方式去護著她,而她無需知道。
至于幸福,他想,這也算是一種幸福。
平心而論,施妙魚跟這位表哥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如今兩個人單獨坐著,一時倒是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好在有岳啟光在,施妙魚很快便無暇顧及林祈風了。
因為這位磨人的小祖宗在吃飽之后,便開始纏磨著要繼續玩了。
眼見得施妙魚忙著陪岳啟光,林祈風便坐在一旁,靜默的看著他二人。
自始至終,他的唇邊都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眼中云淡風輕,可遮掩之下,卻是點點情愫。
林洲格外的忙,等到正午吃飯的時候,施妙魚才看見他。
自從林祈風入了官場,生意上的事情便全部由林洲一人接手。雖說先前施妙魚勸過他,現下林洲也放手了一部分的生意,只是依舊忙的不可開交。
等到吃過午飯之后,林洲叮囑了施妙魚幾句,便又出門了。
施妙魚看著林洲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有些擔憂的問道:“舅舅一直都是這么忙碌的么?”
她原本以為,表哥進了官場之后,舅舅會比以前輕松一些的,不過看著眼下的情況,怎么覺得舅舅反而更累了呢?
聞言,林思雨笑嘆了口氣,道:“你舅舅是個閑不住的,不過你大可放心,他的身子無礙。”
bsp;想來也是,家中有林思雨這么一位當世名醫,林家人的身體自然是無礙的。
施妙魚聽了這話,點了點頭,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道:“舅舅這般操勞,瞧著倒是辛苦的很。”
不過比起來前世,他現下的狀態已經很好了。
林祈風今日特意休沐,不必去翰林院。只是吃了午飯之后,他便借故離開了。
原想著多看一看施妙魚,可他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索性便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借著讀書來清心。
然而那書中的字究竟看進去不曾,卻只有他自己清楚。
等到施妙魚要走的時候,林祈風才出來送她。
“姑姑,表妹,路上小心些。”
施妙魚正要上馬車,聽得他的叮囑,回頭笑道:“表哥放心。”
她說完這話,抬腳便上了車,又將爬上車的岳啟光摟了過來。
等到一行人都坐穩之后,施妙魚這才掀開簾子,笑道:“姨母,表哥,你們回去吧。”
林思雨點頭笑了,囑咐了車夫幾句,方才揮手,送了馬車漸漸遠去。
車子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了這條街道上,再也不見。
林思雨回頭,就看到了林祈風眼中的失落,她心中一軟,輕聲道:“祈風,那樁婚事若你不愿,不必勉強。”
聽得她的話,林祈風抬起頭來,不閃不避的看著她,笑問道:“那又如何呢?姑姑,侄兒總不能一輩子不成婚吧。”
他是林家唯一的男丁,倒是想一輩子孑然一身,可家中的責任卻不允許。
“可…”
林思雨想說什么,又覺得外面的場合不允許,因道:“你隨我去房里說話吧。”
見林思雨的模樣,林祈風便知她有話要說,便隨著她一同去了。
等到了她的房中,林思雨揮退了下人,這才道:“祈風,有些話我原本不該說。只是,你若是心有所想,對那秦家姑娘公平么?”
她原本是不想說這些的,畢竟放眼這京城之中,哪一家的夫妻又是真正的舉案齊眉的?
只是看著自己侄子這個樣子,她又覺得很對不起那秦家姑娘。畢竟那女孩她見過,是個極為溫柔和善的性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想來秦家也不愿意自己女兒嫁給一個心有所屬的男子吧。
林思雨的話說的直白,林祈風的神情一僵,良久才苦笑道:“姑姑,是侄兒…侄兒魔障了。”
他本來想辯駁的。
辯駁自己可以給那女子尊重和體面,可是,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是他太過自私了,只想著家中的責任,想著不能讓施妙魚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卻唯獨忘記了,若是自己真的成了親,對另外一個女子又是何其的不公。
他若真的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害了另外一個姑娘,那豈不成了混賬了么。
見林祈風這樣,林思雨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祈風,你好好兒想想吧,咱們林家的男兒,生來光明磊落頂天立地,做事更要無愧于心。”
她知道林祈風是怎么想的,更知道他之所以答應這門親事,是因為想要讓林家有后,是為了責任。
原本林思雨想著,若是兩個人成婚之后,那秦家的姑娘或許能夠打動林祈風,屆時二人舉案齊眉,也未嘗不是一樁好姻緣。
畢竟,誰沒有年輕過呢,說不定等成了婚,那些不該有的情愫就散了。
可是今日見到他對施妙魚的執念之后,她又后悔了。
若是不能呢?
那他們林家,豈不是害了人家的一生?
這種事情,林府的男兒不能做。
林府二人的談話,施妙魚并不知道。
她將林嫣然跟岳啟光送回去之后,便坐著馬車折回了安陵王府。
原本今日顧清池是要陪著自己一起來的,只是他臨時有事,便讓暗衛跟初雪花夕隨著自己出門了。
這會兒回去,也是只有丫鬟們陪著。
施妙魚倒是不覺得失落,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時時陪著自己也無妨的。
再者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每日都陪著?
反倒是顧清池十分過意不去,她臨出門前,陪著說了許多的好話。
一想到當時顧清池像是孩子一樣的舉措,施妙魚便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來。
她這位夫君,有時候倒像個比自己還要小上許多一樣,幼稚的很呢。
這會兒天色已經漸晚,夕陽如火灼燒天邊,路邊小攤販已經擺上了攤位,特色點心等物的香味兒順著飄了進來,讓施妙魚忍不住的掀開了簾子。